拂曉時分,sky二人已達山腳,匆匆駛車遠離。天涯瞧著sky的傷勢,雖已不再湧出血來,但血跡浸濕肩際仍舊看來令人膽顫,二話不說催油狂奔。駛到半途,手機陡然響了,sky連忙接聽,果是況天佑,憂急不在話下,他簡短幾句安撫,才讓況天佑暫且安心沒搶著出門。

  來到急診室,醫生一番治療後,sky也趁此查看自己的傷勢。其實一路回來,肩頭的疼痛不深,比之初中箭那時早化下數倍,真正瞧了才知悉,那傷勢就像好了七八成。sky低頭想著,人王伏羲說的果然沒錯,他肩窩一箭雖僥倖沒傷到骨頭直接貫穿,但也不是小傷,能好得這麼快,可見身軀已出現令他難以想像的變化。

  返家後,況天佑夫妻早已焦急等著,他倆見sky受傷,連忙慰問幾句,就催促天涯先帶他上樓,餘下之事自得容後再問。天涯安靜為sky換過乾淨衣裳,隨即扶他躺下,不再打擾他休息,很快轉身離開。

  sky匆匆抓住她的手,輕聲道:「天涯,我會怎麼樣?」

  「你後悔昨晚的事?是不是怕自己會人不人、鬼不鬼?」天涯輕輕一嘆,微微側容實也瞧不出她是自責、惋惜又或失望。

  sky用力拉她回來,天涯失重一坐,早已跌進他懷中,sky已在她肩頭柔聲問道:「我是想知道,這樣是不是還能再多陪妳一些時間?」

  天涯側頭瞧著他,垂眼道:「沒有辦法能陪許久,昨晚我們……那也頂多減緩一些你老化的速度,你可以想成那是補體良健的藥。這不是仙丹,我沒有能耐永世留住你,不過要活到百歲應當不是問題。我不是故意隱瞞你,也不是為了要留住你才這麼做,而是因為,我也跟你一樣,想擁有你。」

  「妳在自責,妳怕我生氣?」sky輕輕摸著她的臉,容色已是憐惜,「其實自責的是我,是我沒有能耐可以永遠陪妳。我曾經不只一次想著,如果我也可以像復生一樣──」

  天涯匆匆堵住他的嘴,用力搖頭,微微笑道:「我不會這麼做,我不會讓你用這方式活著。sky,從我愛上你,就沒想過要你生生世世陪我,你的愛已經豐富了我,不管我的生命會有多長,足以抵過孤寂。有限的生命才是值得敬畏的,你接觸我們的世界,就該為自己擁有這方式活著而感到珍惜,因為這是自然的力量。我明白你會捨不下我,但你放心,我冗長的生命會一直感受到你的愛,我也希望你能帶著我的遺憾,幫我好好活著,用全新的感覺再去體驗人生。」

  「我會的,然後像妳一樣,尋妳而來。」sky從後緊緊摟住她,身子已是頻頻作抖,此刻他倆終於面對最難說出口的話題,又怎不令他傷痛,「我會一件件告訴妳,我幫妳體驗了什麼,我一定會代妳活得精采……」天涯聞言,眼眶已濕。

  sky驀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天涯大吃一驚,急忙想推開他:「sky,你還有傷……」

  像聽不見天涯的擔憂,sky大口呼吸,雙手早已急著解下她衣扣,雪白的胸膛一覽無疑。sky在她酥胸上用力咬著,不知是傷苦還是因為心疼,一滴淚已落了下來。天涯只感覺疼痛不已,似乎快被他咬下一塊肉來,她愕然不解,好一會才見他抬頭,自己低頭一瞧,真被sky咬出了血,牙印清晰可見,「你為什麼……」

  「對不起,是不是很疼?」sky抬起身來,雙眼盈盈淚光,面對天涯的茫然與埋怨,終道:「天涯,妳記著,這是我留在妳身上的烙印,我會尋這個而來。傷會好,但烙印會刻在妳心上,當有個男人讓妳的烙印隱隱作疼的時候,不要讓他錯過妳,因為他就是我。縱使妳錯過一世,下世我依然會來。」

  天涯望著自己滲血的傷口,輕聲哭了,她終於明白不是只擁有sky一世,他的愛是生生世世,超乎她以為的猛烈。sky輕輕壓下,憐惜般吻著那處傷口,吻淨餘血,他卸下天涯身上殘餘的衣物,再享纏綿。



  午後,sky二人才慵懶睡醒,他倆牽手走出房,復生也正巧返家,這時見到sky的神色,有些詫異:「我還打算瞧瞧你們什麼時候會醒……sky,怎麼你受傷了看來還這麼有精神,好像年輕許多,醫生開給你靈丹妙藥啊?」

  「真正的靈丹妙藥在我身旁。」sky摟緊天涯的腰,似笑非笑,天涯羞紅了臉,忍不住輕輕捶他一下。

  復生見他倆一塊出房早已心知肚明,sky清心寡慾這麼久,難免無法自持,已是搖頭笑了:「別顯擺了,當這兒只有你們兩個恩愛啊。既然醒了,就趕緊隨我下去,大哥和地界之人正等著呢。」

  天涯趁空返家卸下戰衣,靈靈堂那兒暫時就沒跟著sky去。眾人知悉sky受傷,無不搶著慰問,好一會兒,況天佑才催促大夥入座。明哥雖及時通知況天佑等人,但一切前因後果因不在場自然無法細述,眾人唯一知悉的,就是聖母之戰後遁逸的人王伏羲竟然又現世。對於盤古,眾人不生信賴,光是見盤古導演聖母之戰的發生,就已令他們氣躁,人王伏羲此刻莫名出現絕不會是巧合。好容易待sky將來龍去脈說了,大夥已是沉思難言。

  「混沌?」流星鎖緊眉頭,他在地界已近千年,從不知地界還有這麼一處地方,「混沌的入口,不知轉輪王清不清楚?」

  況天佑道:「不如我們先去地府一趟瞧瞧。」

  流星匆匆點頭,能查到地藏被關禁何處總是好消息,這入口縱是難找,天地二界應當會有人知悉,不如碰碰運氣。很快,流星領著一夥人來到醧忘台,轉輪王恭敬迎候,雖不知流星為何突然來此,但無疑與他有關。流星邊行邊低聲與轉輪王說了幾句,卻見轉輪王臉露莫名,頻頻搖頭。

  到了輪迴盤,轉輪王凝重道:「代理,您也知輪迴盤就是這模樣,我坐殿醧忘台這麼久,也從沒聽聞過混沌。」

  流星憂苦道:「我知,但地藏已有九成真實的消息傳出就關在此處,也許輪迴盤藏著我們所不知道的事。你在醧忘台這麼久,有沒有什麼人可能會知道?」

  轉輪王思索許久,大夥也等著心焦,好容易才見他抬頭:「可能孟婆會知道,畢竟是她一個一個將魂魄送入輪迴,除了我之外,她知道的可能性最大了。」

  「好,就請她來一趟。」流星嘆了口氣,轉頭吩咐,「黑影,你即刻持我地界之令上天界一趟,務必要請到孟婆。」黑影點頭稱是,立即消失。

  眾人按捺焦急等著,天棠此刻卻悄悄站近輪迴盤,他也沒別的心思,只是想見識這六道輪迴。他仰頭望著,這每一道明白顯現地府的賞善罰惡,黑與白清晰分明,沒有中間地帶,世人的罪孽與善報驅使輪迴盤運轉,指到哪一道就得應劫。這輪迴盤是從何而生,六道又是誰分,這一切都該有個開始,開始之前都是無。天棠怔怔想著,混沌就是虛空之意,不僅是輪迴盤,三界初分之前就是虛空,也是無。

  「傻孩子,別站這麼近,摔進去可怎麼辦?」轉輪王餘光瞥見,急忙將天棠拉了回來。

  天棠訕訕道:「對不起,因為頭一回見輪迴盤,所以有點好奇。」

  轉輪王笑了幾聲:「你們每一個人不知都見過幾次了,輪迴的都要從這兒進,只是喝過忘魂湯所以才以為是頭一次見。」

  況天佑腆笑道:「真不好意思,他平常沒這麼好奇的,可能是見輪迴盤很是宏觀,所以才想瞧瞧。」

  「爸,我覺得孟婆來可能也沒法子……」天棠莫名說出這話,倒教眾人頗覺狐疑,「命運將舅舅扔入混沌,是虛空之界,這虛空定在輪迴盤初生之前就有了。孟婆在醧忘台的資歷再深,也絕深不過輪迴盤存在之久。」

  流星急道:「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天棠咬唇沉思,低頭細想試圖釐清:「我不是看出什麼,只是隱隱覺得命運極有可能在三界初生之前就已存在,所以他才會知道混沌的入口。我揣測他的心思,他在眾人毫無察覺下來到輪迴盤,也在人王伏羲的眼前用巧妙的手法扔入舅舅而不被知悉,除非這輪迴盤對我們是有,對他是無。我們沒有命運的雙眼,要將輪迴盤視作混沌,也許……」

  「也許什麼?」流星忍不住焦急打斷。

  天棠抬頭道:「也許得不分六道!」

  「不分六道?」眾人忍不住疑惑,異口同聲。



  黑影陡然出現,但孟婆卻不見人影,他急急解釋,眾人才知孟婆早已回絕,言明自己也從不知混沌是何處,既不知也無謂下來一趟。但大夥此刻卻不顯失落,反在意天棠的話,況天佑急著代眾人問了,「怎麼不分六道?」

  「我明白天棠的話了。你們都見過色輪吧,當每一色會合之後就成了白,白不就是無嗎?你們想,每一色代表每一道,如果六道會合就是混沌了。」復生陡然拍手一叫,站在輪迴盤前方,雙手劃了大圓,話中激動不已,「如果能將輪迴盤以極快的速度運轉,我們會見到什麼?」

  轉輪王愕道:「輪迴盤從沒這麼運轉過,何況能不能這麼快運轉,運轉之後會不會生出什麼危急,猶不可知啊。」

  流星也道:「轉輪王的顧慮不是沒道理,天棠的話畢竟只是猜想,不能莽撞去試,如果因為我們衝動而釀下三界動盪,地藏肯定不樂見。再者輪迴盤不是我們說要運轉就能運轉,依照的是業力,就是玉帝也沒有辦法用神力去運轉,因為賞善罰惡,輪迴盤必須超乎神力,以防被控制,這不僅是約束地府更是約束三界。」

  天棠聽了,喃喃自語:「也是,如果輪迴盤能輕易被控制,世人的輪迴又有何依據,舅舅當初就不用擔心復生叔叔被命運注定,只要他用神力控制輪迴盤就行。這麼一件超乎力量的神器,還是無法奈何命運,他能將舅舅扔入混沌,一定用了我們想不到的辦法,打破輪迴盤的限制,這到底會是什麼辦法……」

  「如果照天棠這麼說,混沌是虛空之界,我們要不要請丁師父嘗試用天眼觀界,瞧瞧地藏是否真在裡頭?」sky連忙說道。

  況天佑蹙眉:「得問問丁師父的意見,如果他能力所及,越快嘗試越好。」

  流星忙道:「既然這樣,你們先行問過丁師父的意思,我也得與諸位前殿開個會,商議此事。你們有任何消息,就盡快著鬼差傳訊,這段日子我們保持聯繫。」

  大夥在醧忘台直接分道揚鑣,為如何救出地藏而傷神。就在眾人遠離之後,天機帶著人王伏羲悄然出現,而鎮守輪迴盤的鬼差彷彿望不見,任由他倆堂堂站在面前。天機緊盯著天棠的背影,冷然一笑,心想不愧是地藏想暗中扶植的人才,短短時間就比他人更快領悟混沌之意,找到門,就像天生該存在地界。

  他真想瞧瞧,天棠是否能短時間悟通自己開啟輪迴盤的手法,如果他真如此智慧,不知還有沒有膽量修練斂神術,看來得抽時間看戲不可。天機冷不妨笑了幾聲,瞧得人王伏羲暗暗疑詫,莫名不解他的開心。

  「肯定是你通知他們地藏被關在何處,否則他們不可能找到這兒來。」天機橫眼一瞧,人王伏羲驚懼不已,不敢回話,「你以為他們找到這兒就能大有所為?輪迴盤絕非他們力量能啟,我敢在你眼前扔進地藏,就不怕你通風報信。」

  人王僵色道:「是,你能控制我,但絕無法收服我的忠誠。混沌是我說的又如何,只要有機會,我仍會把我所知一切通知他們,你如果不想日日都得防備,就趕緊放了我。」

  「好啊,難得你有這麼骨氣的時候,我就放了你,不如也讓你試試混沌的滋味如何?」眼見人王伏羲臉露驚惶,天機彷似滿意,大笑幾聲,「今天我心情好,對於你的背叛我暫時記在心裡,再有下回,我絕對會把你扔進比地藏還慘的地方。」

  人王伏羲急急喘息,怒容道:「你到底要把地藏關多久,如果他死在裡頭,三界絕不會放了你。你縱是放他出來,地藏也沒有能耐逃脫,不要再折磨他了。」

  天機冷冷道:「你以為我來到這兒要做什麼,當然是要換地方,有個狼子野心的人在身邊,我不謹慎點都不行。既然他們已經知道混沌,我不會給他們一丁點機會嘗試救出地藏。你最好也栓緊腦袋記著,再敢向他們通報一次,我會讓你後悔為何還活在世上。」

  天機目中深含殺意,那是壓下被背叛的怒火,人王伏羲很快明白,自己的命是懸著、吊著,一絲生機隨時會斷。況天涯沒說錯,天機絕不可能留他在世上,只是他始終不明白,自己對於命運到底存在什麼價值。天機隨即走近輪迴盤,眨眼間地藏重重摔了出來,人王伏羲隱隱吃驚,為何他還是瞧不明白天機用的是什麼手法。天機彷似鑰匙,只需站在前方就能開啟輪迴盤,簡單地有如開關門似的。

  人王伏羲匆匆扶著地藏,馬小虎頹靡瞧他一眼,這時轉頭見到天機,目中透出火來:「天機……」說著人已暈厥過去。

  「地藏!」人王伏羲大慌,天機漠然走來,「不用喊了,換做是你進去一時半刻也不會有力氣能醒。背起他,該走了。」



  傍晚,復生返回天逸堂,將下午一事與眾人的盤算同師父與師叔娓娓說了。何有求聽聞已查出地藏的下落,心中一顆大石總算放下一半,可容色仍顯愁慮。復生瞥見師父隻手壓著天書,嘆道:「師父,你仍沒放棄查出千年局,這千年的事要抽絲剝繭不是一時半刻。」

  何有求愁道:「我知道,不過丁師父說的沒錯,命運已經收了天涯與地藏的線,很快就會來收我何家的線。這千年局,命運等待著天涯開啟地書,也幽禁能剖析他的地藏,唯獨不知道我何家到底被他掌握什麼。我擔心自己兩個孩子會落入他的手掌,他們還這麼小,有什麼值得天機覬覦?」

  「師兄,你先別杞人憂天,天機未必是要人……」顏日誠匆匆安撫。

  何有求駁道:「我不懷疑師父的看法,我何家沒什麼能要的,除了人。」

  復生忙道:「師父,你也別只顧慮兩個孩子,也該小心自己的安危。如果天機真的是要人,眼下何家只有你才有力量,而且你別忘記,皇極四方曾經控制過你,就算他不知道天機暗中佈下的千年局,但他總是命運,或許早已察覺不對勁,才會初現世間就立即束縛你。我認為你的安危要有人照應,不如跟流星大哥說一聲,讓他派幾名死神暗中在附近守護。」

  何有求長嘆,不覺想起師父的話來,多年來,他還是不明白師父為何勸他別去阻撓。復生何嘗不愁,何家是最後一根稻草,如果連師父也垮,眾人肯定無法想像天機會如何完成這千年佈下的局。復生冷不妨取走天書,容色極是嫌惡,從他拜入茅山以來,根本不屑瞧天書一眼,這本斷定世人命運的書,說來只是「絕」。

  復生匆匆翻過幾頁,語有憤慨:「這種狗屁倒灶的書,也只有狠絕無情的命運才配,只要想到世人的命運被一本破書注定,我就深覺不值。」

  「復生,天書既為平衡三界的奇書之一,就有它的重要,可恨的只是淪為命運濫用。」顏日誠無奈。

  「若不是天書有這功能,我真想一把火燒了!」復生憤憤瞪著天書空白的書頁,難卸氣憤。就在此時,書頁彷似閃出幾個字來,復生悶疑一聲,眨眨眼再瞧,隱隱約約赫然見到那幾個字寫的是自己的名字──何復生。復生大愕,正想將書頁攤給師父二人瞧,陡然間雙眼莫名劇痛,就在何有求二人驚疑之際,復生彷似受無名力量一撞,遠遠被拋去一端牆角。

  「復生!」何有求二人大驚,匆匆奔去。

  復生痛哼幾聲,又疼又怒:「可惡的天機……」

  何有求連忙扶起他來,忐忑道:「怎麼會這樣?」

  顏日誠皺緊眉頭:「應當是復生語出不敬,天機才小小懲治。」

  「有種就光明正大出現,別像賊人似的躲在陰暗,我才不怕你!」復生怒聲大罵,隨即只覺雙眼疼痛,忍不住頻頻嚷疼,酸淚都落下了。何有求小心瞧過復生雙眼,果如地藏當初一般,紅腫難消,已是語帶憂心,「算了,如果動嘴就能解決事情,那也沒什麼可愁,不必因為小事氣壞自己。日誠,復生這樣沒法開車,你就順道先送他回去。」

  顏日誠點頭,扶著仍還低聲咒罵的復生離開天逸堂。他將復生先扶回家去,才下樓通知況天佑夫妻,況天佑也感意外,一家匆匆上樓瞧了,sky早已敷了熱巾在復生雙眼上。況天佑坐來復生身旁,掀開熱巾瞧了瞧,隨即蓋了回去,冷不妨打了一下他手背,責備道:「現在不是逞一時之快的時候,因為我們的力量已經不足,不能再被削弱。這些天就好好休息,別耽誤傷情,早些痊癒對大夥越有幫助。」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讓自己受傷的,實在是嚥不下一口氣。」復生語中頗為懊惱。

  況天佑嘆道:「我們有哪一個人嚥得下,越不好嚥就更要嚥,忍字一把刀,就已說明忍耐不是件輕易的事。但只有暫時吞忍,才不會誤中命運的道,只要救出地藏,我們就多幾成生機面對命運,要嚥的不僅是一口氣,也是衝動。」

  復生無奈道:「知道了,這些天我會好好休息,快些讓自己恢復。對了,大哥,你和流星大哥商量一下,讓他派幾名死神保護師父一家,師父很擔心命運短期內會收他何家的線。這個千年局命運已經完成三分之二,我們絕不能讓他得逞。」

  「是啊,一時間竟忘了有求的憂慮,何家是關鍵之一,不能失守。」況天佑沉吟,隨即對顏日誠吩咐,「日誠,不如明早你先下去和流星商量,我們這兒等來丁師父後有個結果,就會盡快下去跟你會合。」

  「沒問題。」顏日誠鄭重點頭。



  夜深,毛憂好容易離開城隍司,立即匆匆返家,她已從馬小玲那兒知悉消息,心頭懸然不安,二話不說就奔進房去。復生似已熟睡,毛憂輕觸他雙眼的濕巾已然冷了,無奈一嘆,先行換過熱巾重新敷上,隨後安靜坐在身旁。望著復生的睡臉,毛憂忐忑難安,自己生前因為走偏一步,不得已被迫放下職責,自在消遙好些年,再度返回香港後,茅山的天命就隨即籠罩自己。

  她雖不如馬小玲當年身兼兩派職責感到沉重,不過也因為自己姓毛,還是無可避免捲入浩劫。自她被何應求廢了道法,這些年來要說最懊悔的事,不是施展還陽禁咒,而是被解除茅山的身分。毛憂微微苦笑,她以為自己打心底不願承擔家業,是以貪玩頑劣,但原來茅山的天命是逐根紮下,不是拒絕正視就能拋棄,也在自己失去後,她才懊悔當年為何沒有慎重看待自己的天命職責。其實她不只一次想著,當年如果是她接下兩派重擔,人間是否會大為不同。但一切也只能是如果,再不能回到當初,現在復生也是茅山門人了,肩頭擔的是她本該擔的責任,她終於明白,因為自己的頑劣,她不僅失去自己真正想要的,也可能正逐漸失去心中萬不想失去的人。

  毛憂輕聲長嘆,卻在此時,復生緊緊握著她的手回應,已摘開雙眼敷的熱巾,朝她一笑:「幹嘛坐在那兒,快過來我身邊,抱著妳我才好睡。」

  毛憂笑了笑,掀被鑽進復生懷中,很快蓋下他眼皮,重新敷上熱巾:「別睜眼,閉著說話行了,命運這一手連地藏也受不住,所以要小心別再受到刺激。眼睛還疼嗎?」

  「不疼了,就是瞧著模模糊糊,妳說命運是不是故意的,有心想讓我瞧不清妳。」復生聽話沒再掀開熱巾,一雙手卻故意似的在毛憂臉上摸個不停,逗得毛憂格格直笑,「雙眼看不到,我只能用手看了──妳別躲啊,我現在是失明之人,一點也不同情我。」

  「別玩了,趕緊睡,想快點康復就讓眼睛多休息。」毛憂按下他的手,安靜靠在他懷中,只有如此才能讓他安分。

  復生心滿意足,擁緊毛憂聽話睡了,也不知是否因為雙目不能視,能受的干擾也小,聞著毛憂身上散出的香氣,很快已是朦朦朧朧,進入夢鄉。不知睡了多久,復生的神色逐顯躁動,額上盡是汗,似不知被什麼夢境纏繞住,狀不安穩。

  夢境裡虛實不清,復生感覺自己身處陌生之地,可又幾分熟悉,他似乎仍在香港,可又跟他熟悉的景象頗為不同。他似旁觀者,很快遍覽自己家鄉每一寸土地,奇怪的是,大嶼山不是山了,成了平地緊連著荃灣,青馬大橋自然也不存在。他怔怔走過每一處,熙來擾往的人群沒一個發現他的存在,他走在熟悉卻又覺得陌生的街道,一時半刻還理不清頭緒。就在此刻,他大喜發現毛憂在對街瞧著自己,朝他揮手。

  好容易等到過往車輛停了,毛憂欣喜朝他奔來,復生開心得雙手迎接,未料毛憂奔進懷中,復生卻摟了個空。復生急急往後一瞧,毛憂穿過自己,竟是奔向另一個男人懷裡──不,她是奔向自己。另一個復生。

  復生瞧著說不出話,只能愣愣瞧著那個自己與毛憂相擁,湊頭親密說話,恍若無人。陡然間,地動天搖,身邊響起漫天驚慌,復生急忙仰望天際,無法置信,滿天流星雨刷過天際直蓋而下,遠處揚起接二連三的火勢。復生又驚又懼,轉身想奔去保護毛憂,那個自己早以身護住了她,雙雙被火勢吞沒。

  復生哀痛大吼,可無論怎麼喊,卻沒聽見自己半點聲響。很快地夢境一變,復生哀傷之中倉皇強忍鎮定,又是相同的街道,可又有明顯的不同,一些高樓大廈沒了,一些店家也已不同。他又見到毛憂,驟喜之餘就想奔去,可遠遠地就瞧見仍是那個自己捧著鮮花,快步和毛憂會合,一樣的擁抱親密。可這回不一樣了,高如山勢的大水淹了過來,眨眼間就滅了他二人。

  復生一屁股坐了起來,急急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仍在房中,原來是夢。「怎麼了,怎麼滿頭是汗,做惡夢了?」毛憂被他擾醒,跟著一坐,伸手擦乾他的汗水。

  「沒事,別擔心,繼續睡吧。」復生擠出笑來,環了毛憂的肩,雙雙躺下。他假意閉上眼來,好一會兒睜眼瞧了,望著毛憂的睡臉,一顆心已是忐忑不安,不由得心想,那個夢為何感覺如此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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