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敏　愚不可及　　

　　我忍著不悅，看著尹恩娜纏著方翊安毛手毛腳，忍不住猜測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應當之前是戀人吧，要不然方翊安幹嘛不阻止她這些舉動。

　　「我難得來，沒想過為我作東一次嗎？」尹恩娜抬頭望著方翊安，就連語調也非常勾引人，她驀然低下頭，扯出方翊安的領帶，「這是什麼，女人的髮夾？不會吧，一個男人不用領夾用這玩意幹什麼。」

　　「小白兔很脆弱。」方翊安笑歸笑，已伸手握住髮夾，順道抽回領帶。

　　「瞧你這麼緊張，怕我弄壞似的，看來是很在乎的女人──果然名符其實，小白兔。」尹恩娜說到最後一句話，卻是扭頭看著我。她雙瞳的紫色放大片就跟她的笑一樣，僵硬做作，我也有樣學樣帶著笑，不表露對她的反感。

　　「追到了嗎？」尹恩娜轉回頭，見方翊安含笑不語，卻聽她莫名笑出聲：「看來沒有。真讓我吃驚，回到台北才多久你就變得這麼陌生，一點也不像在高雄的你，有點讓我失望。沒想到小白兔把你變成小綿羊，自信到哪兒去了。」

　　「我們還趕著回公司。」

　　「有想我嗎？」尹恩娜卻問不搭軋的話。

　　「有，大概一秒吧。」方翊安皮笑肉不笑。

　　尹恩娜低頭笑了幾聲，隨即迎上方翊安的眼神：「我可不只一秒喔。你走了之後，我才知道你有多重要，光是床上功夫其他男人就比不上你。小白兔不好沾，你肯定很久沒碰過了吧，今晚我們聚聚怎麼樣？當初我們可是協議分手，不會連這點情誼也不給吧，雖然感覺陌生了，但我相信你這點風度還有。」

　　我暗暗深吸口氣，還真是前任啊，現在是怎樣，接連出籠嗎？難怪尹恩娜在我面前扮親熱，她清楚自己媚惑的能力，勾引方翊安之餘也不忘給我下馬威，每一句都強調她與方翊安有多親密，而且還忝不知恥直接在我面前邀約一夜情。

　　「沒問題，就當我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妳。」

　　「杜小姐也一道來吧，今晚我們好好聊聊，兩組團隊互相交流一下也不錯，我可是真心想認識妳。」尹恩娜轉頭朝我笑了，方翊安很快接話，「她不用去，我作東就行。」

　　「你把杜小姐關在籠子裡啊，我又不會吃了她。」

　　「好，今晚我會到。」我冷冷一笑，方翊安忍不住朝我望一眼。

　　「那就說定了。我同事還等我，晚上再聊。」高跟鞋清脆地往後走了，我們轉身不瞧。我快步走在前頭，不想聽方翊安多說一句解釋，但他還是開口：「容夏，Elena……」

　　「我對你在高雄的風流史沒興趣。」我本不想提一句剛才的事，卻還是忍不住酸溜溜，方翊安輕聲笑了，「我是說，今天晚上妳別跟，乖乖回家休息。」

　　「這句話你怎麼自己不聽？」搞什麼，我又酸了，這話說出來不擺明自己也想像他一樣去挑釁前任嗎？

　　「妳吃醋啊？」方翊安驀然停下腳步，伸手將我拉住，湊近我面前低笑，「妳想知道可以問我啊，幹嘛在心裡生悶氣。」

　　「我怎麼可能為你吃醋，少自大了。」我駁斥。

　　「既然這樣，晚上就別跟了。」

　　「奇怪，人家誠意邀我，你幹嘛非不讓我去？」

　　「她酒量好得很，就像從小泡在酒缸裡，妳要是去，肯定會被她灌。」方翊安哧地笑了，輕輕摸著我的臉，「我帶妳去，卻沒讓妳直著回家，伯母會怪我的。」

　　「我酒量也不錯，幹嘛這麼小看我。」我瞪眼。

　　「妳酒量不錯？」方翊安張大眼，上下看了我幾眼，隨即搖頭笑了，「妳忘記那晚就是因為喝酒才做糊塗事嗎？我還以為妳喝很多，不過三瓶紅酒真正喝下肚的不到一瓶半。妳知道Elena可以喝多少？兩瓶洋酒她都不會醉，這還是基本。」

　　「我就是要去。」我白他一眼，隨即邁步走了，當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不想有人壞他的好事而已。

　　「我不會亂來。」方翊安在我身後已喊，我忍不住轉身望他，見他帶著笑跟上我，「妳是這心思吧，非跟來不可。」我瞪著他，匆匆轉身又走，聽見他跟在身後已笑了出來。



　　回公司已過中午，方才和方翊安在外頭解決午餐，我悄悄瞧他幾眼，他似乎真的毫不懷念過去，包括過去的女人，一句都沒再提她。當初他們是為什麼協議分手，正想著，伯達透過分機詢問我一些事，我突然想起伯達也在高雄待過，實在按捺不住疑問，我趁方翊安去找艾倫，讓伯達過來一趟。

　　「什麼事在電話不能說啊？」伯達聽我吩咐關上門，很快來我面前坐下。

　　「你聽過藝通廣告嗎？」我先試探。

　　「當然知道，就是我扮小狗那一次，廣告案差點讓藝通拿走，幸虧Ian贏回來了。」看來伯達念念不忘自己扮小狗的回憶，笑得不亦樂乎，「在高雄算名聲不錯的公司，在地的，根紮得深，不少專案都讓他們拿走，當時我們打入高雄草創真的蠻艱辛。」

　　「那你應該聽過尹恩娜吧？」

　　「Elena，沒事問到她幹嘛？」伯達緊緊瞧著我，眼珠轉溜幾圈，「我想起來了，這次獲邀的也有藝通，她不會來台北了吧？」

　　「剛才見過了，是個很有自信的女人，還邀我們晚上出來聚一聚，所以我特地問你晚上要不要一塊來？」我微微笑著。

　　「跟Elena出去？會直接倒在路邊睡的。妳沒在高雄待過，南部人喝酒很豪邁，別去了，妳會吃不消。」伯達的神情瞧來一點也沒在誇張，方翊安說的原來是真的。

　　「那難道讓方翊安獨自赴邀嗎？連你也甘拜下風，好兄弟的命你救不救？」我瞪大眼逼他。

　　「Ian答應了？」伯達皺眉輕嘆。

　　「能不答應嗎？總是前任，盼著敘舊呢。」我竟然也在伯達面前酸。

　　「那都過去了，Ian既然放手就不會再留戀。」

　　「他們怎麼在一起的？」我試圖問得自然。

　　「知道這些要幹嘛，我不是說都過去了嗎？」伯達無奈一笑，「我真對妳沒轍，這副模樣就是在吃醋，既然在意就乾脆公開算了。直接坐正宮的位置，就不怕其他女人來搶。」

　　「我們又沒有交往，公開什麼啊。不想說就算了，當我沒問。」我隱隱不高興。

　　「真受不了妳，明明兩個人黏得跟連體嬰一樣還嘴硬。可別說我講的啊。」就知道伯達拗不過我，我趕忙點頭，「就是那件廣告案才讓他們有交集，是Elena主動追求，吃過幾次飯後，Ian就答應了。妳別為這點跟他翻舊帳，那是過去的事。獨居在外，男人也會寂寞，我是協助待在高雄兩年就能回來，Ian就說不準了。有個交往的人，生活比較充實，難聽的說，就算有需求也不用出去找女人。」

　　我安靜聽著，但已經笑不出：「這麼說，他們的感情應該不錯，那怎麼會協議分手？」

　　「我不清楚，只知道Ian回台北前一個月就跟Elena斷了。」

　　「那我知道了。你晚上一起來，也跟倩宜說一聲，既然Elena這麼會喝酒，我們要團結分擔。」

　　「被妳打敗，要死一塊死就對了。」伯達嗤笑一聲。

　　送走伯達，不出幾分鐘方翊安也返回辦公室，我鬆口氣，要不讓他撞見，肯定知道我正透過伯達詢問有關他的事。不知為何我有些不開心，他們登不登對倒是其次，而是尹恩娜不折不扣就是很懂得抓住男人心理的女人，方翊安跟她交往期間應當過得很快樂吧。

　　下班後，方翊安果真接到尹恩娜的來電，我又有點吃味，手機裡肯定還保留她的電話，那時某人明明還大言不慚斥責我幹嘛心疼過去，他根本半斤八兩。尹恩娜約得晚，約在松壽路上一家很知名的Pub，只要十點左右到就行，所以我們很充裕的回家換衣服。老實說我根本沒去過那種地方，但知道去的女人都穿得很辣，我衣櫥裡沒一件適合去那種場合的衣服。

　　想了想，我穿上方翊安送我的衣服，噴上他買的香水，塗上他挑選的口紅，只是站在鏡子前我突然疑惑了，我在為他打扮嗎？這感覺就像在宣示主權，可是我也找不到其他衣服能穿。沒多久，方翊安已通知我他在樓下，我也不好再重新挑選衣服，只得趕緊下樓。

　　方翊安自然地靠在車邊，兩手插著口袋等我下樓，他穿得就跟平時差不多，這麼一瞧我反而有些責怪自己是否打扮得太慎重。來到他面前，方翊安足足盯了我幾分鐘，才笑了出來。

　　「容夏，妳穿這樣是為我打扮吧，還噴上我送妳的香水，妳不會真的在吃醋吧？」方翊安湊近，細細笑著打量我的神情，我沒好氣撇過頭。驀然一小袋滷味塞在我手心，我愣了愣，方翊安只輕鬆表示，「趁開車時妳乖乖吃光它，聽話。」

　　「我又不餓，幹嘛還買宵夜。」我狐疑，滷味分量很少，所以我還是吃了。到夜店後，在車上方翊安又拿了一小瓶牛奶遞到我面前，轉身看著我，「把牛奶全部喝掉。」

　　「為什麼要喝牛奶啊？」方翊安沒說話，我聳肩，把牛奶喝淨，他才讓我下車。

　　和伯達他們約在門口會合，倩宜也打扮得很辣，挽著我的手，隨他們一道進去。我們不到十點就來，人潮還不多，尋著一會兒，尹恩娜坐在包廂裡已朝我們頻頻揮手。他們有男有女六個人再加上我們，包廂已經坐滿，尹恩娜也直接為我們介紹。

　　「伯達，好久不見，我還想你會不會來呢？」尹恩娜看來不論是誰，只要是男人都要放電，果見伯達靦腆笑了，「聽說妳上來台北，當然要來找妳敘敘舊。」

　　「笑得這麼開心，沒見過女人啊。」倩宜小聲在我身旁輕斥，看來她也對尹恩娜的媚惑有了敵意。

　　酒很快就送來，半小時過去，人潮漸多，原本生疏的兩組人馬也隨著酒意開始熱絡。尹恩娜抓起方翊安上了舞池，倩宜和伯達不知交頭接耳說什麼，兩人笑得花枝亂顫，至於其他人我就不想管了。我不是為了喝酒才來，這麼待著除了音樂與人聲讓我感到耳朵快爆炸，只能眼睜睜見尹恩娜貼緊方翊安挑逗。令我暗暗冒火的，就是方翊安竟然看來很開心。



　　「你們聊完沒有，到底有什麼能聊？」我實在按捺不住，像電力十足的燈泡插花在伯達兩人之間。

　　伯達一臉尷尬：「說一些公司上的事。」

　　「你們要是這麼無聊，乾脆上去跳舞，順便……幫我聽聽看他們在說什麼。」誰管你們在聊什麼，接吻也不關我的事，我一雙眼只盯著方翊安，只想讓他們上去打探敵情。

　　「容夏，我真的被妳打敗了，妳要是擔心，可以上去替過尹恩娜，Ian一定更開心跟妳跳舞。幹嘛像個猜忌懷疑的女人，怕Ian會跟她舊情復燃。」伯達嘆了，倩宜也在一旁幫腔，「對啊，我早跟妳說了，Ian這男人多的是女人搶，他眼睛是只放在妳身上，等哪天他真的追累了，抬眼一望就會發現身邊不缺女人值得他追。」

　　「你們到底幫不幫我嘛？」我嘟著嘴。

　　「好啦好啦，受不了妳，真不知道妳到底在想什麼。」伯達無奈，擺手要倩宜一起上去。

　　原本他倆還自然地靠近方翊安身邊，沒想到一會兒過去，這兩個傢伙眼裡好像只剩對方，完全把我的話拋到九霄雲外，連方翊安他們都回來了，那兩個還留連在舞池。我假裝沒在意尹恩娜在我面前緊偎著方翊安說話，方翊安也專心盯著她，我吞著一口口火氣，不知不覺喝了幾杯洋酒。

　　「杜小姐原來這麼能喝。」尹恩娜莫名靠近我，這會兒方翊安好像才想起有我這麼一個人，總算看著我，「還好，只能喝幾杯，不過妳的酒量我倒是聽聞過。」

　　「Ian，出去幫我買包煙可以嗎？這裡沒賣，你應當還記得我抽什麼牌子吧。」尹恩娜朝他甜甜一笑，方翊安還真的聽話出去幫她買。尹恩娜朝旁眼神一轉，不知何故，她同事默契十足全上了舞池，只剩下我跟她。

　　「總算能安靜說話。」尹恩娜轉回頭看著我，用在男人身上的笑容頃刻間收了回去，「我早想見見妳，妳一定不知道Ian怎麼為妳牽腸掛肚，但我非常清楚。我想他沒跟妳提過我，嚴格說來，我們交往期間，妳還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小三。」

　　「我那時不認識他，小三這個罪讓我背不顯太過嗎？」我冷著臉。

　　「妳是不認識他，不過我卻因為妳，怎麼也走不進Ian的心。」尹恩娜也沒好臉，說話仍是電力十足，不過在我聽來是陰森，「像Ian這樣的男人，只要他肯，很輕易就能追到大把女人，沒想到他竟然為了一個一見鍾情的女人魂縈夢牽，我知道後差點沒笑出來。雖然我跟他在一起有協議，我們充其量只是床伴的關係，他不會為我留下也不會放感情，但怎麼說，我還是希望他能愛我一點點，有這個協議全因為妳。我得不到他的心就算了，但妳有什麼值得驕傲的，看不上Ian，我真為他不值。」

　　「我跟方翊安之間的事跟妳沒關係，妳說這麼多，我也不會為妳感到遺憾。就算那個協議是因為我，但妳也可以選擇不答應，留住自尊，總比追著男人尾巴跑來得好。」我木然回敬她。

　　「果然很會說話。Ian對我還是有感覺，妳或許是聖女，但他只是個男人。女人能施展的手段妳不懂得利用，但我知道自己來這一趟，Ian還是對我蠢蠢欲動。」尹恩娜微微笑了，看來這才是她支走方翊安的用意，「我已經跟他邀約，既然妳跟他沒關係，我們歡愉一晚妳應該不會怎麼樣吧。他只是追求妳，別束縛他為妳守身如玉，他的身體可還沒答應為妳守戒。別忘了，他著迷我這副身體已經有兩年，妳應當不知道他是怎麼用力取悅我吧。」

　　這個方翊安，說這麼好聽不會亂來，被尹恩娜一挑逗，話都爛在地上了。

　　我深吸口氣，不表露自己的氣憤，想我點頭讓妳把方翊安帶走，門都沒有：「妳跟方翊安邀約的確不關我的事，但他既然捨下妳回來，妳就該知道自己沒有留住他的能力。我不忍心妳再失去自尊，這樣吧，聽說妳很會喝酒，桌上那四瓶未開的洋酒，我跟妳對半喝。如果我沒倒，妳就識相回去高雄，別再打他的主意，學著怎麼當個有自尊的女人。」

　　「從我會喝酒以來，還沒試過女人找我拼酒，妳真的很有膽量。」尹恩娜笑了幾聲，朝我打量幾眼，「不，該說出乎我意料，原來妳這麼愛著Ian，他知道一定很感動，但我不會幫妳開口，我沒興趣當紅娘。」

　　「誰說我愛他，妳是不是不敢啊？」

　　「還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尹恩娜低笑一聲，很快將那四瓶洋酒拿來面前，「我接受妳的戰書，如果妳喝完還能站起來，我就乖乖回飯店休息，不碰Ian一根汗毛。如果妳輸了，回家可別想著Ian抱著我而偷偷哭泣喔。」

　　「哪這麼多廢話。」我瞪著她，將桌上的洋酒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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