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與我不共戴天,你們再提一句求情,休怪我翻臉無情。下山吧,恕我不送。」那女子怒目拂袖,轉身便走。

  「神鳳,暫且留步。」馬銀霜往前奔了幾步,將包袱的陶甕取出:「這是咱們從方宅尋得,特地帶上山來歸還,是鳳凰仙體。」

  那女子急忙轉身,目眶已泛清淚。她從馬銀霜手中接過陶甕,激動地抱在懷中,斗大淚珠傾洩如泉:「爹、娘、大哥,你們死得好慘……」

  那女子聲聲哀哭,讓人聽了鼻酸。況傳宗見她哭得如此淒楚,想她一家生離死別竟是為人所害,也難怪她如此冷絕無情,心中也是戚然。

  龍裔淒澀道:「玄鳥,還請保重身子,節哀順變。我明白妳心中苦恨難平,但方夫人實是無辜……」

  「住口,方家豈有無辜之人,他們個個該死。」那女子聽得此話,哀哭之色陡然大變,彷彿龍裔根本不該為方家求情。馬銀霜三人皆是一怔,本以為交還鳳凰仙體,那女子應會放了方夫人,豈料卻挑起她憤恨之心。

  那女子恨恨道:「縱是殺光他們也不能消我心頭之恨。咱們一家安逸恬靜地居住在此,若不是他們闖了進來,今日怎會剩我一人?」

  「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們是如何殘殺我的家人。爹娘為護我跟大哥逃離,雙雙死在他們刀下。我當時年幼,走避不及,大哥見我落入歹人手裡,急忙掉頭救我出來,他奮不顧身禦敵,只求保我一命。我眼睜睜見家人死在亂刀之下,心神大失,眨眼之間背中一劍,差點痛暈。我是為了報仇才苦撐離去,要不我這條命早隨家人一道去了。」

  那女子轉身背對馬銀霜三人,突地解開衣裳,衣裳滑至腰間,嫩白的背脊卻是刺目殷紅的傷痕,彷彿是昨日才劃下。他三人見這傷痕大是一震,那是何等殘戾之人才會狠心如斯,泯沒良善在這仙境幹下人神共憤之事。

  「這一劍差點令我死去,既然我沒死,就輪到他們死!」那女子穿好衣裳,轉身之時,面容更是青厲。

  龍裔容色大苦,:「玄鳥,妳我同為神獸,當日怎會輕易讓凡人制服?方家不過是凡人之軀,絕無本事傷妳一家,這其中定有曲折。」

  那女子厲色稍減,思及往事,雙眼已濛謎霧:「一百多年前,我初入修仙,因神力尚淺,無法助家人抵禦外侵。這背後一劍本是小事,以我鳳淚大可癒清,豈料我竟無法自癒,足足養傷一個月。我不敢回故居,怕那群人仍不放過,只得另覓僻處重新修行。期間我也懷疑,爹娘神威不凡早列仙班,駐守仙據以穩正罡,縱是大哥也有仙根,怎會莫名死在凡人手中。直到十幾年前,我才發現詭異之處……」

  馬銀霜問道:「什麼詭異之處?」

  「傷勢養好後,為了報仇,我隨即接近方家。我原以為方家有過人之能,豈料只是一般凡夫俗子,輕而易舉便死在我手中。我憤恨難消,不想方家便宜死去,總要讓他子孫幾代償我家人大恨才甘心。十幾年前我又重返落煙鎮,尋思著這回一次了結方家性命,此後永不踏足俗世。我才踏足城鎮便警覺有人尾隨,當是一般市井宵小,想趁四下無人之際調戲輕薄,於是裝作渾然不覺,將那人引至鎮外。」

  那女子接著道:「當我正欲教訓那無恥之徒,竟發現那人是殘殺我一家的仇人之一。百年過去,那人容貌仍如當日,絲絲未老。」

  馬銀霜柳眉緊鎖:「已過百年仍不顯老,的確可疑。」

 

  那女子緊緊抱著陶甕,說到此處臉色陣陣青白,彷彿恐懼大於憤恨:「那時我也驚詫,但當時仇恨蒙蔽,突遇仇人在此,哪有心思再問一二,便與他打了起來。那人本事極高,我屢屢處於下風,最終被他重創,再無還手之力。我不甘死得不明不白,於是問清他的來路。」

  龍裔急道:「那人究竟是誰?」

  「他怎可能會說……」那女子輕輕搖頭,龍裔大為失望,只聽她又道:「我好不容易逃出,慌張奔回鎮上,心想世人眾多,他總不好光天化日下對我動手。我一踏足鎮口就暈了過去,幸而一個小男孩發現了我,著人帶我去醫館找大夫治療,伴我兩日照料,我才保住一命。」

  「我左思右想,那人本事高我極多,若是貿然再回落煙鎮,定沒命報父母兄長之仇,於是十幾年來潛心修行,待我修行更上一層,才下山找方家填命。我下此毒手後,心中快意激昂,返家祭拜,豈料那人竟在山中埋伏數日候我返鄉。虧得我修行十餘載,總算能與他鬥上數回,我招來鳥禽對付,那人見狀匆忙逃逸。當時我傷重無力,急忙喚回百鳥救護,此時恩公出現,我怕那人趁我傷重而返,便啄他右耳,好教他聽清周遭異動,趁危難來前帶我逃離。」

  況傳宗嘆道:「果然如此,龍兄早已告知,我耳力變好是因妳的相助。」

  「若不是事態危急,玄鳥絕無意累及恩公。」

  龍裔道:「所以妳才如此佈陷,為的就是阻擋那人上山?」

  「不錯,那人三番兩次想置我於死,我不得不謹慎。況且那人能活百年,絕計不是尋常人,可惜我修為太淺無法分辨。當年方家上山是那人領頭,卻不知何故,家人竟無法抵禦他的兵器,受他一創,神力竟爾耗了許多,才會無法擋下接二連三的攻擊。也虧得如此,我受他一劍,背後傷痕無法消去,讓我能日日記著親人大仇。」

  馬銀霜嘆道:「就因神鳳如此設陷,咱們差點死在妳手上。便說昨晚那群豹子,不是有龍裔隨行,咱們定得枉死。」

  那女子狐疑:「豹子?」

  「難道那群豹子不是妳使喚?」

  「幾日前我聽聞龍嘯,已知龍族定然前來,早將佈陷撤下大半。龍族與我鳳族向有情誼,我絕不……」那女子連連搖頭,驀一尋思,驚道:「莫非那人終究破了我的陣法,上得山來了?」

  龍裔皺眉道:「玄鳥,此地已不安全,妳還是同咱們離開,我會陪妳找著安全之處,妳便能安心修行……」

  「我絕不離開,這兒是我的故居,豈有遷居之理。既然我已絕了方家,再無遺憾,這大仇人來了也好,我便與他同歸於盡,死後帶他同我父母那兒跪地求饒。」

 

  那女子之心讓仇恨蒙蔽,馬銀霜三人怎麼勸說終是不聽。馬銀霜尋思那人定是罪魁禍首,以方家凡人之軀,絕無本事殺害鳳凰,但首要的還是得勸那女子盡速下山,放了方夫人一命。

  馬銀霜又勸:「神鳳,那人定是殺害妳一家最大禍首,方家料想只是受他誘使。只要妳放了方夫人,我們可以陪妳一同誅殺此人,還神鳳一個公道。」

  「你們不用再勸。怪只怪她嫁了方延壽,我沒立馬殺了她已算饒了一命,教她在此一生伴我修行也未嘗不可。」那女子毫不領情。

  龍裔罵道:「玄鳥,妳心中大記仇恨又怎能潛心修行?妳可知自己的羽翼已不再斑斕,蒙上陰黑,這可是墮妖之兆啊。」

  那女子瞧瞧自己,抬頭道:「你看出來了--不錯,我已逐漸墮入妖道,縱有神威又如何,我親人還不是死得如此淒慘。如果妖法能讓我報得此仇,縱是一生盡受神佛追殺,我也心甘情願。」

  馬銀霜痛心道:「妳何苦如此,妳根本不是無情之人。妳告訴我,為何方家數代妳下得了手,卻獨獨不取方延壽的性命?」

  那女子冷笑幾聲:「我怎麼下不了手了,方延壽此刻沒有遭逢大難嗎?我早聽聞他關入大牢,他的下場更令我痛快。」

  「他雖關入大牢,但只要證明他是清白,定能洗刷冤屈。妳仇深積怨,恨不得仇人盡數死在妳手中,怎肯旁人代勞。妳明明早對方延壽心軟,妳敢說不是?」馬銀霜句句說得重,也虧得她聽了前因後果,在這一點起了疑心。心道神鳳既曾放過方延壽,此刻不定有機會讓她心軟放人。

  那女子頓時語塞,眼神一避,再不敢看馬銀霜。她胸膛急促喘動,良久,終低聲道:「因為……當初……當初救我的小男孩就是方延壽。」

  馬銀霜三人一愣,這又是怎生地糾葛,方家殺害鳳凰,這女子偏偏又為方家之子所救,是恩是仇根本早釐不清了。

  馬銀霜軟言道:「妳既已發了善心,還他救命之恩,那便做到底吧。妳殺了方家這麼多人,對他而言,妳也是他的仇人,冤冤相報何時了?方延壽一家生離死別,他也算嚐盡苦楚了,要不怎會大失神智,瘋癲入病呢?」

  「他……他瘋了?」那女子神色忽變,喃喃自語。

  「遭逢如此大變怎會令他不瘋?他念茲在茲的就是方夫人,即使瘋病纏心,一門心思還是記掛著失蹤的娘子。神鳳,妳殺了他的孩兒已經夠了,求妳大發善心,放了方夫人與他團聚吧。」

  那女子許久不說話,馬銀霜眼見她容色已動,以為終勸下她,豈料她雙眼厲光又現,狠道:「方夫人我是不會放的,你們多說無益,下山吧。」

  龍裔怒心大起,費了這麼多唇舌,還是讓人下了逐客令,罵道:「既然妳不聽勸,就別怪我無情。讓開,妳敢阻擋我救人,就來試試。」

  「你以為能救得出她嗎?」那女子怒目一瞪。

  「我們這兒有三人,看妳怎麼守。」

 

  那女子一聽,頓時容色猙獰,忽地拔下數根髮絲,朝那壁洞一射,登時化為數根羽毛,牢牢嵌進壁中,一道光幕激出立時又化於無形,「有本事就破了我的結界!」話未說畢,已是笙簫之音,轉眼已化為鳳凰疾入天際。龍裔傾刻間也化真身,追逐鳳凰而鬥。

  馬銀霜即時取出伏魔劍,朝結界連揮,卻讓結界震了回來,況傳宗急忙向前一扶,忙道:「沒事吧。」

  馬銀霜搖搖頭,對那屏障施咒依舊徒勞無功,忍不住罵道:「真是的,先祖怎就沒遇著鳳凰呢?枉我空有一身驅魔之術,卻對鳳凰神威無可奈何。」

  況傳宗走向壁洞,抓著一根羽毛,使力地想將之拔出,他一張臉脹得通紅,額邊青筋盡浮,那根羽毛才抽出一點。況傳宗暫作歇息,又奮力拔出羽毛,一刻鐘過去,汗都不知滴了多少。

  「世兄,別忙了……」

  「等等,就快拔出來了。」況傳宗咬牙切齒,忽地身子一輕,人往後頭跌去,他抓著那根羽毛,坐起身子笑道:「妳瞧,這不就少了一根嗎?」

  馬銀霜喜道:「人力未嘗不能勝天,無招破她結界又如何,咱們就用手一根根拔了。」

  馬銀霜從包袱取出鋼絲墨斗,這端將數根羽毛全數纏緊了,另一端卻將線頭繞過大樹綁好。況傳宗瞧著新鮮,不知馬銀霜所做有何用意,只見馬銀霜掏出伏魔劍,用劍鞘將大樹的鋼絲纏緊,使力地將劍鞘轉了一圈,喊道:「世兄,來幫我一把。」

  況傳宗與馬銀霜連手施力,這劍鞘雖是纏著數根羽毛,但卻比方才自個兒徒手拔起還省力得多,不由得奇道:「我方才只拔一根就出了全力,為何現下能動搖全數羽毛呢?」

  「這便是借力使力,別多說了,咱們快轉吧。」馬銀霜一笑。

  鳳凰張著羽翼,不斷振翅攻擊,神龍也不惶多讓,扭頭一轉,龍尾掃過鳳凰身軀。鳳凰搖搖欲墜,又振翅撲前攻擊,只聽得天際龍嘯鳳鳴,天地同震,一刻也不得安寧。鳳凰不斷啄咬龍身,神龍一怒,索性將鳳凰圈住,龍鳳相鬥數十回,始終難分高下。

  馬銀霜趁神龍拖得鳳凰之際,更加使力扭轉劍鞘,這越轉越是不易,她與況傳宗汗滴如雨,見羽毛就快拔出,連忙打氣道:「咱們再多出些力,羽毛就快落了。」

  鳳凰心神受擾,見馬銀霜二人就快破她結界,再無心思與神龍纏鬥,忽地俯衝而下,朝馬銀霜二人攻去。神龍早知祂心思,擋在鳳凰身前,龍焱趁時立噴,鳳凰突遭攻擊,急忙閃避。神龍擋在前方,鳳凰越瞧越急,不顧一切衝越,怎知神龍便等這刻,龍爪霎時一勾羽翼,深深入肉,再也動彈不得。

  鳳凰疼得連連嚎鳴,聽得馬銀霜大叫:「結界破了!」霎時不顧雙翅傷勢,一鼓作氣掙脫龍爪,羽毛剝落一片,無力再飛,便聽得砰地一聲,重重跌落地面。

 

  鳳凰嘔出一口鮮血,雙翅是血肉模糊,斑斑血痕,再也無力支撐,俯在地上喘息,嗚嚎之聲更為淒厲。馬銀霜見鳳凰傷重如此,哪顧得入洞救人,心中是萬分不捨。龍裔緩緩縱步而落,若不是救人為先,他怎肯傷及鳳凰,心中已是愧疚,苦道:「玄鳥,我絕無意傷妳,請妳諒解……」

  鳳凰化為人形,只見那女子兩手臂湧冒鮮血:「你們……你們這般逼我,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們。」

  況傳宗忙道:「妳先別說話,讓世妹看看妳的傷。」

  「我不用你們救!」那女子大吼一聲,激得傷勢又犯,噴出一口鮮血來。

  馬銀霜瞧著心急:「神鳳,讓我先治好妳的傷勢。」

  「妳敢上前一步,我立時燒了這洞穴,讓方夫人與我同歸於盡。」那女子句句絕情,馬銀霜一聽,再不敢上前探視。

  此時洞中傳來一陣啼哭,那女子聽了一驚,不顧自個兒傷勢,連忙爬起奔入洞裡。馬銀霜三人愣在原處,那啼哭分明是嬰孩之聲,隨即跟在後頭,入洞內一瞧。

  「不哭、不哭,娘在這兒。」

  他三人見那女子柔腸百轉,當下瞧得傻了。這洞裡哪有旁人身影,卻是佈置得秀雅溫馨,照料嬰孩之物一應俱全,便是褓巾也疊了一落,角落還有孩兒玩具,應當是待嬰孩大些備用才是。馬銀霜瞧得說不出話來,但見那女子輕貼孩兒頰面,舉手投足盡是母愛,終問道:「這……這是妳孩兒?」

  那女子摟緊嬰孩低聲哭泣,孩子似乎感到母親傷心,兩手竟拍拍那女子面容,咯咯笑了。

  龍裔心一揪,歉然道:「妳為何不早說。倘若我知妳生了孩兒,絕計不會傷妳。若是我有個錯手,無端傷了妳性命,孩子又該如何是好。」

  「神鳳,擾了妳與孩兒天倫之樂是我們不對,但求妳告知方夫人的下落,我們定會感恩圖報,保妳跟孩子周全,再不受外人侵擾。」馬銀霜再次懇求。

  「我……我就是方夫人,方延壽的妻子丹凰。」那女子說完,扭過頭去,淚水湧得更兇。

 

  馬銀霜三人面面相覷,驚詫得說不出話來。龍裔心神無主,與凡人苟合有悖天理,那可是犯了天怒,即便今日他們沒有找上門來,天譴報應也饒不了她。無怪當初龍裔一身神力剝奪在結界之外,想來也是怕這天譴有朝一日上門,她才在此山諸多設陷。

  馬銀霜定了定神,問道:「那這孩兒是……」

  丹凰見瞞無可瞞,終於說道:「是我與方延壽所生。」

  「這到底怎麼回事?」

  五年前丹凰傷勢養好,便返回落煙鎮想結果方家人性命。她殺死方延壽雙親,轉而前去殺了方延壽,她來到房中,竟認出床上熟睡的男人是十幾年前救過她一命的小男孩。當時若不是怕仇家找來,她也不會不告而別,此後總想一報救命之恩,豈料再度相見他竟是仇人子嗣。

  丹凰終下不了手,鬱鬱而返。這些年來,她總想找著親人遺骸,帶著這股心思,她幻化身分迷得媒婆替她與方家媒親,嫁給了方延壽。丹凰有方夫人身分之利,更易在鳳滿樓仔細搜尋,但還是尋查未果,她轉而在方宅遍尋也徒勞無功。她神力不足,不比龍裔五覺之精,縱是龍裔也差點錯漏線索,於是渾然不知親人其實日日就在她身旁。每當午夜夢迴,她望著枕邊人面容,殺與不殺始終躊躇不前。

  方延壽對丹凰極為疼愛,日子一久,她逐漸軟了心腸,但想及大仇未報,總是無法開懷。孩子出世後,丹凰更為憂愁,幾乎難得一笑,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待親人死忌那日,她返回此處悼念,一踏足在此往事便無情地湧起,登時大怪自己為何與方延壽糾纏不清。丹凰心念一轉,這仇恨該有個了斷,好教親人死得瞑目。

  丹凰帶著恨意返回方家,但見方延壽多日來對她的失蹤茶飯不思,整個人瘦了一圈,心中登時柔情百結,怎麼也下不了手。丹凰心想方延壽她是殺不了了,但孩子怎麼說也擁有鳳凰血脈,絕不能留下孩子在方家。為怕方延壽找著她母子二人,便將羽毛成化,喬裝孩子已死,教方延壽徹底死心,自此帶著孩子離去。

  幾日後,丹凰掩不住思念,偷偷返回落煙鎮想知悉方延壽是否安好,未料方延壽竟因孩子血案關入大牢。她本想入獄一救,但思及家人悽慘死狀,霎時冷了心腸掉頭而去。丹凰說完,抱著孩子獨個兒飲泣。

  龍裔沉思未語,不論是情是仇也糾纏了百年,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得開,終道:「玄鳥,這些年來妳讓仇恨折磨,又因情失足,早已犯下滔天大罪,縱是今日我放了妳,日後也躲不了天兵天將拘拿。為了孩子的將來,妳得放下一切才是。」

  丹凰流淚道:「我知道天譴終有一天會到,天庭已派雷公示警,震我靜泊湖,我若不返回天庭請罪,很快地他們近日就到。但我不能走,於是只好在鏡泊湖佈下結界,就算只能陪孩子一日也好,我到底……到底該怎麼辦?」

  馬銀霜勸道:「妳得跟我回去將冤案說清,這是妳唯一該辦的事。方延壽無辜,孩子定要依靠他,妳若是執迷不悟,待天譴來到那日,這孩子豈不成了最可憐之人。妳忍心見孩子沒有了娘,連爹也不在身邊嗎?不論妳心中再如何憤恨,孩子是妳兩家血脈所孕,百年恩仇就看在孩子的分上,一筆勾銷吧。」

  「不,孩子還這麼小,我不能離開他……」丹凰連連搖頭。

  馬銀霜又道:「神鳳,天譴終將會到,不論用任何法子阻攔也於事無補,不定還為孩子帶來災劫,與其如此,不如及早為他打算。方延壽本性良善,孩子受他照料定會無憂無慮。日後妳雖見不著孩子,但想及他此後一生衣食無憂也該放心了。」

  丹凰望著孩子稚嫩的面容,終忍不住懊悔痛哭失聲。這麼多年她沒一刻感到平靜,沒料到她嫁入方家這兩年,卻是她一生最幸福寧靜的日子,而她竟將僅存的幸福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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