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感覺再度復甦。

  懷明一頭汗,不住幫我整理儀容,好似怕我會出醜。我微微一笑,按下他的手,輕輕點頭示意他可以了。懷明頻頻用袖子擦著汗,鄭重道:「一會兒別緊張,不管是質疑還是批判,只要想著我們在你身邊就行,撐住這幾小時,你可以的。我就坐在台下,緊張的時候就看著我,懂嗎?」

  我淺淺笑著:「我不緊張,是你看來比我緊張,需不需要去洗手間?」

  懷明瞪我一眼:「被你這麼說,我還真有點想去了。」

  「葉博士,該去會場了。」助理前來提醒,我點頭,尾隨離去。

  九年了,我一頭栽進自己的論文,半工半讀,機構全力支持,希望能用我的論文申請到研究資金。讀得博士後,我在兩年前正式發表論文,提出太陽是馬庫斯氏症爆發源頭的論證。臺灣醫界強烈質疑,提出反證駁斥我的論文,當年也是在這個會場,臺大的禮堂,我的母校。我的論證不被採納,機構的董事會也抱以不滿,不願提供資金資源讓我開啟研究。我仍奔走,冀望尋求支持,不管是私人機構還是官方,只是論文依舊被駁回。

  我消沉一些日子,除了懷明的安慰,依然支撐著我的就是那串笑聲。

  我振作,將論文正式遞交MRO。半年前,MRO真的與我聯繫,主動派人前來臺灣,數名在領域上專精的學者聽我發表陳述,提出比臺灣醫界更激烈的質疑,我一一反辯。爾後他們回去,三個月無消無息,總算再度與我聯繫。MRO展現高度興趣,願意提供優厚的資金資源聘我在機構進行研究,這表示我必須得去美國。他們提供優厚的條件,想得到的回饋自然也不低,必須以美方名義申請專利,若真能研發出藥劑,所有利益歸於美方。我遲疑,回覆必須再想一想。

  半個月後MRO再度派人前來,誠懇與我商談。我提出條件,願意以美方名義申請專利,但藥劑由臺灣生產上市,所得利潤兩國均分,冠名權歸我,且必須將我的論文編彙成書。MRO人員在臺灣停留一星期,試圖爭取更有利的條件,我不為所動。MRO人員妥協,在兩方律師團擬定合約審核後,雙方簽署。一星期後,美方發布國際消息,聘我在MRO進行研究,嘗試研發徹底治癒無愛者的藥劑,辰光藥劑。



  消息一出,臺灣醫界震驚,輿論頭版延燒至少一個月。開始有私人機構願意提供優厚條件,政府也盼我留在國內進行研發,但阻止不了我前往美國之心。醫界終於邀請我出面說明馬庫斯氏症源頭的論證,今天我再度踏進母校。

  台下坐滿人潮,媒體、學者專家,每一張臉都看來很模糊,無法聚焦,我也沒去追尋懷明的臉。台下不乏細微的聲響,躁動地、不耐地,但奇異地這些聲響中飄散一些安寧。鼓掌聲畢,我立即站在台前,簡短介紹自己,隨後進入主題。

  我提出論證兩百多年前地球所面臨的環境影響,在人為破壞下導致太陽造成地球強烈傷害的起因,繼而又如何傷害人體,太陽放射線其實不斷地在人體埋下影響。我舉證NASA的發現,近五十年前後數次出現X級太陽耀斑,放射性傷害高達數倍,結合地球最孱弱時期終於爆發這場令人類長達兩百多年束手無策的馬庫斯氏症。

  人類改善地球環境的速度太過緩慢,體內埋下的傷害,並不是沒患病此生就可能免疫。馬庫斯氏症棘手程度擴大到遺傳,說明傷害已悄然改變人體內的基因變化。但太陽是直接源頭,遺憾地無法從人體找到能抵禦傷害的檢體,因為每個人都已產生變化。說到此,台下一片嘩然,我輕咳幾聲,等吵雜逐漸靜下。

  「美方與臺灣合作的實驗計畫,辰光實驗,將打破諾維新藥劑用以補充人體內喪失物質的結果,改以基因實驗做為目的。這場研究會耗時所劇,辰光藥劑不單是全球無愛者的希望,也將會徹底改變人類抵禦可能產生的傷害。但這不是說明人類能抵禦傷害後就可無限制繼續破壞地球,我們做的勉強是人為適應,因為人類永遠料想不到自然或宇宙又將出什麼難題。我強烈呼籲這是一次省思,馬庫斯氏症的教訓必須深記,我們能為地球做的彌補是遙遙無期。」

  我點頭致意,台下報以掌聲,臺大校長很快站來台前說了幾句話,開放提問。

  「葉博士,您好。聽說美方對這次研究具有高度興致,我相信美國也有足夠資金資源進行研究,但這項研究移往外國,對我國而言是極大的損失。當研究成果發布之後,我想請問該是由誰得到專利,您畢竟是臺灣人,應當把心血留在國內。」

  我鼻下呼出一氣:「將研究移往美國是必要的,至於成果發布並不是短短幾年時間,你無法想像我們得面對無數次的失敗,能成功再提到專利的問題。」



  提問一下子踴躍,但沒有人針對我的研究進行發問,普遍皆是研究心血該由哪國獲得,臺灣能從中得到什麼利益。當然也有更激烈的質疑,比方政府已釋出誠意提供資源資金讓我進行研發,為何我仍選擇美國。礙於合約內容保密,我無法針對這點做詳細陳述,儘管受媒體、人民質疑。兩小時的發表,一小時不切正題的疑問,讓我已想終止這場演說。

  「我最後再強調,研究沒人能保證成功,我明白各位對於利益的強烈企圖,對我而言,有比這更強烈的利益。我是無愛者,我要追尋的利益就是徹底治癒,這是最終目的。美國願意提供我無限度資源,並承擔所有失敗風險,對美國來說也是一場長期的抗爭,我們的終點一致,以全人類的利益為目標。我的演說到此為止,不再答覆有關這方面的問題。」說畢,我轉頭與臺大校長耳語幾句,請他終止這場演說,卻在這時台下一隻手緩緩舉了起來。

  我靜默幾秒,同意再回答最後一個問題,那女人起身:「葉博士,您好。對於您的研究論文提到非常新穎的論點,佐證材料又非常充足,我十分欽佩。我想提問的是,辰光實驗以基因改造做為實驗根據,對人體將是一場大改革,您如何能控制基因改造對人體所引發的傷害?此外博士是否有想過辰光藥劑研發上市,再經過幾十年甚至百年,會不會又釀成另一波危險的傳染病,辰光藥劑能否因應地球演化?」

  我隱隱震撼,在回答這麼多不切正題的疑問,終於有人針對我的研究發問。那女人坐得非常遠,完全看不清,忍不住道:「妳叫什麼名字?」

  「呃......白永晴,永遠的永,晴天的晴。」

  不知為何,我心口驟然疼了起來,幾度重咳,一股窒息感消散不去,我陡然軟了。場邊一群人匆然奔出,會場嘈雜聲不斷,臺大校長緊急終止這場演說,幾個人將我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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