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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接連去看過幾回房子,直到懷明最後一次陪伴,代我跟警衛周旋,屋子終於塵埃落定。八十多坪的房子,我盤算隔出四間房,一間工作室,一間書房,其餘兩間是臥室。懷明是這裡的住戶,警衛沒法子舌燦蓮花,代我幾次與他們討價還價,總算以合理的的價位買下,我與永晴相視一笑。但房子的瑣碎還沒完成,這些天來我不僅得託人將自己的房子脫售,找銀行助貸,更得找到信譽優良的設計公司裝潢,幸而都有懷明幫我一道處理。

  永晴似乎有些悶悶不樂,大概是不好意思在這點上沒能與我一道分擔,我要她別多心,做好本分最重要。日復一日忙碌,永晴突然收到連繫,警局那兒表示那起車禍應當有了眉目,趁下班我帶著永晴趕去大安分局的交通科。

  「你們總算來了,其他車主我都已詳細解釋過,車子的賠償事宜會由交通局與你們的保險公司協商。」

  我問道:「大概多久會有消息?」

  「說不準,但他們會盡快處理,到時會通知你們。」

  「那輛白色客車的司機呢,你們找到他沒有?」永晴突然發話。

  警員朝我倆看了看,不知為何臉露古怪,讓我納悶,才聽他道:「沒有發現司機從那輛車下來,我們聯繫過車主,對方表示那輛車他早已報竊,我們查過當天車主的確不在現場。我們調閱路口的監視影像,錄到了......呃,我先讓你們看看好了。」

  警員很快調出檔案,立即投射出影像。我仔細瞧,車禍現場的確沒錄到任何人從那輛車離開,警方快速翻找檔案,影像顯示出白色客車停在路邊的景況,警方想從車子發動前找出古怪。就在這時,永晴突然驚叫一聲,埋入我懷中:「啊,那是鬼吧!」

  那幀影像卻讓我心頭撞了幾下,疑似棕色的頭髮,眼熟的身形,即使模糊仍能看出的深邃五官,是馬修!

  我理解永晴為何這麼恐懼,因為連我都訝異。馬修看來模模糊糊,甚至像是透明,因為能從他的身體看到背後的景物。我屏住呼吸,警員依舊陸續翻過影像,我見到馬修上車而後發動,但行駛不超過兩百公尺,駕駛座就再看不到馬修,時間不超過五秒。無人駕駛的車輛行駛近永晴的校區終於滑出軌道,我緩緩吐出口氣,警員也像見鬼似地慘白著臉,默默關閉檔案。

  警員輕咳,壓抑著顫聲道:「白小姐,妳的車我們會盡快通知消息,就能得到合理賠償。這件車禍如果還有問題,希望妳可以協助配合。」

  離開警局,我牽著永晴走在路上,想的仍是那幀影像。車禍發生時,馬修二人早被驅逐出境,照說不能再入境我國,我已不確定自己看見的是什麼了。我思索必須要詢問徐海警官,請他盡快調查才行,我怕馬修仍藏在臺灣。自從那兩人出現,我的人生就開始不安寧,好像噩夢一樣糾纏不放。



  「辰,你在想什麼這麼專注,我喚你好幾聲了。」永晴搖搖我的手,我回神,望著她的雙眼似乎仍驚魂未甫:「你是不是也在想那幀影像,難道真的是鬼?」

  我搖頭:「妳別胡思亂想,大白天的不會有鬼,肯定是儀器不好,沒錄得清晰。我剛才是在想車子的事,怕妳進出不方便。」

  永晴微笑:「幾天前我爸有連繫我詢問車子的事,可是交通科這裡還沒回覆,所以我還沒回答爸。我爸說看車子會得到多少賠償,讓我自己去挑輛新車,不夠的部分他會貼補,這幾天有空不如我們先去挑怎麼樣?」

  「妳父親還是記著妳的,我也安心一點。」

  永晴輕輕一笑:「我說了,他們只是不愛我,但不是無情,就像幫著照看鄰居小孩一樣。對了,我有跟我爸說我們同居的事。」

  我轉頭瞧她:「伯父怎麼說?」

  永晴又嘆又笑:「聽語氣似乎挺高興,可能因為就快盡完責任吧,爸還客套地說有空帶你回家給他們見見,但我想過陣子再說。對了,因為我爸還是會匯花用給我,所以我想分擔家裡的一些支出。」

  我微笑:「不用了,妳把那筆錢存著,往後可以想著怎麼計畫。家裡的事妳不用去煩,只要專注在課業上就行。」

  永晴扁了嘴:「那我不同居了,把房子退掉吧,趁早拿回訂金,我也另外找間房子搬出去,等我出社會後再考慮同居的事。」

  我匆然停下腳步,將永晴的身子扳正:「銀行那裡都簽約了,哪有訂金可以退。怎麼了,好好的為何忽然生氣,幹嘛突然不想跟我住在一起,妳不是很開心等著住進新房子嗎?」

  「我是很開心啊,但前提那是我的家。」永晴撇過眼。

  「當然是妳的家,過陣子不是還要跟裝潢公司討論我們想怎麼規劃嗎?」

  永晴正眼望著我:「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你說我們要依靠彼此生存,原來你說的依靠是這麼回事,實際上我還是寄人籬下。從同居開始,你所決定的一切都沒讓我參與,我知道自己還是學生出不了主意,所以只能讓你跟沈大哥處理。分擔家裡一些支出是我還能做到的事,我不想搬進來像個寵物一樣被你養,吃喝玩樂都在花你的錢,你現在壓力也不輕不是嗎?如果你被壓得喘不過氣,總有一天會厭煩我。」

  我按著永晴的肩膀,微笑道:「等房子脫售之後,很快就會有一筆資金能清償銀行大部分貸款,每個月我要付的款項就沒這麼重了,所以我才讓妳不用煩惱。何況我又沒什麼玩樂,每個月固定都有在存款,等房子脫售這段期間,我還是能應付。」

  永晴嘆道:「房子歸房子,我說的是我們相處的問題。你對我好,我很珍惜。爸媽不管我,之前認識的那些男人對我也是玩玩而已,你是唯一讓我認真去思索未來的人。我想陪在你身旁,不想被你關在家裡等著被飼養。」

  我想了想又道:「這樣好不好,回家的時候我們羅列必要的支出細項,斟酌妳的能力,再挑出妳能負擔的項目。妳提出的問題我會重視,再不把妳當孩子看了,保證以後有任何問題,我們一塊商量。」

  永晴燦出歡顏,用力點頭。我環緊她,這一刻不知為何很想跑去懷明那裡跟他炫耀,我壓抑笑聲,沒讓永晴察覺。我想起懷明早先的顧慮,心裡竟然有種勝利的滋味。



  幾天後上班時,我抽空連繫徐海警官,幾句對話後,徐海對馬修是否再度入境我國十分懷疑,保證會好好調查再與我聯繫。不過徐海提了一件事,讓我心中的疑惑又更加擴大,警方與美國的MRO聯繫,MRO強調並沒有這兩名人員,期間也從沒派人來過臺灣。關閉通話,我怔坐好一會兒思索,只能推測馬修二人可能任職於某間私人機構,假冒是MRO人員,而那間私人機構已經秘密研發出能完全治癒無愛者的藥劑。

  但我想破頭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會在那裡錄到疑似馬修的影像,永晴就讀的大學。永晴......難道馬修已經查到自願者是永晴?不,就算是這樣,也無法說明那幀影像怎會如此奇怪。

  這晚我回到家,永晴早已準備一桌子菜,其實仍是外頭買來的簡易食餐,不過她已試著料理幾道簡便的菜餚。我回房中換上居家服,出來時永晴迎面給了我一個吻,笑嘻嘻拉著我入席。這段時間她似乎習慣問我大約幾點到家,然後我回家就能立即吃上熱騰騰的飯菜,讓我有種處在新婚的甜蜜。

  「辰,我付費了一部電影,之前錯過了,你陪我一塊看。」飯後沐浴完,我照例抽出幾本書閱讀,其實都已讀過數遍。永晴沐浴後渾身香噴噴地坐來我身邊,隻下壓下我手上的書,我搖頭一笑:「好,妳挑了哪部電影,我們一塊看。」

  「災難片、恐怖片,不知道,反正覺得很可怕,我不敢一個人看。」永晴雙腿捲縮在沙發上,把我一隻手拉來摟緊她,牆上的大螢幕已經開始播映。

  原來又是千篇一律的末日災難片,什麼病毒肆虐,一小群倖存者拼命求生,這題材永遠都拍不膩,換湯不換藥,但細緻度的確夠讓人膽戰心驚。每當出現恐怖鏡頭,永晴就轉頭向著我,一雙眼仍偷偷往螢幕瞄。我感到好笑,這跟從指縫中看恐怖片有什麼不一樣,我低下頭,邊吻著永晴邊欣賞那部電影,直到她又夠膽正眼觀看。

  「你怎麼看來一點都不怕?」又看到恐怖鏡頭,永晴再度轉向我。

  我笑了一聲,順勢吻著永晴,邊欣賞吃人的鏡頭:「假的,有什麼可怕。」

  播到中途,永晴突然雙手遮著眼,叫道:「好可怕,怎麼那麼殘忍。如果是我,才不要被當作解藥讓人拿來實驗,那個人好可憐,身上器官都被取出來實驗了!」

  我愣了愣,心頭突然像被電擊似的。馬修寧可交出能治癒無愛者的研究資料,也定要得到那份檢查報告,說不定很快會查出我身旁的永晴就是自願者。查出自願者,他想怎麼做,肯定千方百計想得到檢體吧。

  「那些都是假的,沒人這樣實驗,只是電影噱頭而已。要是真不敢看,不如分格怎麼樣,多幾個頻道就不會害怕了。」我摟緊永晴。

  永晴笑道:「不要,這樣看才刺激。」

  我微笑不語,卻已無心再觀看那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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