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敏　愚不可及　　

　　程靈素不是個好說的人物，她的評價幾乎是一面倒的好，當然也是因為有個對照版的袁紫衣了。在胡婓心中，袁紫衣自然是他的女主角，但故事中，程靈素才是飛狐外傳的正港女主角。能成為女主角的條件不外乎是愛情、付出與個性，她對胡斐的愛深到可以犧牲自己保他一命，善用自己的聰明機智在胡斐身邊替他出謀獻策，個性自然也不用多說了，不僅聰明靈慧還善解人意。說到此，有眼睛的人也看得出來，這是《天龍八部》裡另一個相似人物的阿朱。

　　所以看到程靈素為了胡斐死，沒有讀者不為她抱屈的，因為程靈素沒有一個像蕭峰這樣時時刻刻將她記掛在心裡的深情男子，她有的只是一個因失去了袁紫衣才想起她的胡斐。

　　胡斐為何這麼在意袁紫衣實在很難公評，他知道袁紫衣美，不過從來沒仔細品評她的外在，反倒對程靈素這樣一個村姑，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了不少，當然那也是因為在程靈素之前，胡斐已見過了三個美貌的姑娘，突然遇到一個不起眼的女子自然會多看幾眼。男人是視覺的動物，程靈素的外貌難讓胡斐一見傾心，相遇時又諸多冷淡，的確不如當初遇到的那紫衣女郎活跳鮮明。胡斐是個普通人，喜歡漂亮的姑娘也不為過，兩個姑娘出場時的舉止，胡斐也難一下子對這樣一個冷冰冰的程靈素放開心胸。

　　袁紫衣個性浮躁──這人物的性格本身十分奇怪，讓同樣爽朗衝動的胡斐一見如故，與這樣的姑娘在一起，胡斐很自在很開心，什麼事都覺得分外刺激有趣，因為兩個人是相同的。與程靈素在一起，說話都得小心翼翼，連做一個動作都被管束，這讓一向活潑的胡斐有些拘束。

　　我看書中的程靈素，為她的默默付出動容，為她的聰明機智讚賞，但要見她與胡斐在一起，我卻難以贊同。不是兩個人不好，只是兩個人不適，她錯愛一個不適合她的男人，錯到犧牲自己的性命。即便在《雪山飛狐》，胡斐的性格也是大有出入，才能合得上文靜婉約的苗若蘭，也或許只能說，程靈素認識胡斐太早，早到來不及等胡斐懂得欣賞女子內在涵養就已死了。

　　套句張無忌的話：「我對你是又敬又怕。」，這句是對周芷若說的，他敬她，因周芷若曾是他的救命恩人，敬她端莊嚴謹的舉止，怕的是跟不上周芷若心中的想法，無法拿捏她下一步的盤算，而趙敏行事卻是光明正大，連害人也不願瞞。對程靈素而言，她就犯了周芷若這一毛病，一點沉思，一股微微的酸意，讓胡斐怎麼也說不出自己心中對程靈素的那股不對勁。

　　胡斐自然是信她的，程靈素替他盤算這麼多事沒有一件是錯，跟她在一起越久，信賴感就越深，許多事不用言傳也能意會。可偏偏男人的情意無法用付出衡量，她再好，再善解人意，胡斐心中掛著的還是千嬌百媚的袁紫衣。程靈素在愛情裡摔了一跤，袁紫衣也在愛情裡掙扎，程靈素的退讓，袁紫衣的重誓，讓她二人都是想要而不能要，明明胡斐就在眼前，卻不能靠近。

　　我沒法提到程靈素，就不提袁胡二人，畢竟她的美好是袁胡二人成就的。程靈素沒有自身耀眼的特質，她不像光芒萬丈的黃蓉，即使離開郭靖，獨自一人在趙王府、在明霞島、在君山大會、在蒙古大營潛伏都能展露屬於她一人的風采，也不像英姿華貴的趙敏在綠柳莊、在光明頂、在靈蛇島、在張周大婚上盡顯真我本性，更不同郭襄僅在最後半段出現，就能用她獨特迷人的魅力輕易懾服一干金迷為之前女角傾倒的目光，甚至幾乎撼動小龍女第一女主的地位。若非胡斐闖入了她的世界，她只是個小農屋中的村姑，不會替人化解一關又一關的危急，也許替師父清理門戶後，沒有人會知道這世界一角中的小農屋裡有個足智多謀的程靈素。

　　程靈素的光芒是旁人需要小心呵護的燭光，沒有人點燃，她就不會亮眼。袁紫衣的欲拒還迎，對胡斐若有似無的情意越發顯得程靈素一心一意為胡斐付出的可貴，胡斐對她的信任越深，依賴感越重就越顯得程靈素智高一等、蕙質靈透的品性。

　　那日，胡斐為了救出馬春花，不願程靈素為了毫不相識的馬春花與他一塊犯險，要她策馬突圍逃去，程靈素的眼光沒望過他一眼，只道：「不錯，我何必為她犯險？可是我和你，難道也是從不相識嗎？」

　　是了，燭火是胡斐點燃的，對應燭光面前那巨大的影也是胡斐，是胡斐給了程靈素閃耀在眾人眼前的機會，只要她還照亮著，胡斐的身影在她心中就永遠不會消失。但那巨大的影逐漸消去了，程靈素也甘願為胡斐燃盡最後一刻，燭火始終會滅，但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這個傾盡一切用著微弱燭光照亮眼前一切坎坷的胡斐，只要眼前的那個身影在闔上眼時還能存在，那麼犧牲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