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生被救出後,暫時先在整董鎮醫院急診,等何有求匆匆趕來會合,才急忙轉至昆明雲大醫院就診。檢查之下,復生肋骨斷了兩根,卻因其中一根倒裂,有危及心臟的可能,醫生安排手術,眾人才安下心來。至於復生身上大大小小的青腫淤紫就不必提了,總而言之,不躺床一個月是不可能。

  考慮村子還需善後,何有求正好留下來,也能方便照顧復生,便讓顏日誠趕回香港去,主理天逸堂的事。大夥全都趕來昆明,復生手術後清醒,顯得略有神采,只是讓大家這麼憂心趕來瞧他,也頗過意不去。

  天涯心疼道:「復生叔叔,你現在還疼嗎?」

  「當然疼啊,要不我也把妳肋骨打斷一根試試。」復生擠著眉,狀似痛楚,沒一會兒卻笑了幾聲,這一笑胸口岔了氣,果真嚷疼。月甄搖搖頭,輕聲責備,「這時候還鬧著玩,哪時候才懂正經。」

  復生笑道:「師母,我就這樣了,改也改不了。」

  sky卸下憂心,嘆道:「知道你出事,我跟天涯不知道多緊張,就急著飛來看你了,幸好你沒什麼大礙,總算老天保佑。我跟師父聯繫時已把你的事說了,他們原本心急掉頭回來瞧你,但這麼輾轉過來也不是很方便,我清楚交代你的傷勢,就沒讓他們來了。」

  「不用讓他們來,我這只是小傷,讓他們安心玩。」復生笑了笑。

  眾人陪了一日,才在傍晚前趕回香港。復生獨自一人翻著天涯為他買來的幾本書,突然心神一岔,卻忽然想起毛憂。他清醒後還沒從師父口中知悉毛憂的情況,到底是生是死?復生隱隱感到慌張,打算等師父回來時,好好問個清楚。這麼想著,頓時口鼻呼出一道寒霜,毛憂竟就這麼出現了。

  「毛憂,妳沒事嗎?」復生大喜,這想撐起身來,胸口立時又疼。

  毛憂急急走了過去:「你別起來,我沒事,好好躺著就行。」

  復生笑道:「我暈過去後,是師父救了妳嗎?」

  「是,是師兄救我的,他花了些時間才把我魂魄重新凝聚。」毛憂微微一笑,坐在他床邊的椅上,神情中很是感激,「他們來得真是時候,如果沒有師兄的話,我肯定魂飛魄散。我這次來就是想好好謝謝他。」復生聽了隱隱有些吃味,怎麼說也是他凝聚毛憂的魂魄在先,為何她好像不知情,但想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邀功的事,毛憂能活著才是最重要,是誰救也沒什麼分別。

  「當然,我也沒忘記你救過我──」復生抬眸,容色頓喜,歡欣聽毛憂繼續說了,「從頭到尾我都沒出什麼力,反而仰賴你救我,沒有你誅滅惡鬼,我哪有機會站在這裡,真的謝謝你。」

  復生赧然一笑,開心不已:「其實,是妳先救我的……」

  「那就當扯平了吧。不如我削顆蘋果給你吃。」毛憂笑了幾聲,逕自從一旁的水果籃中拿顆蘋果,邊削邊道:「對了,師兄上哪兒去了,今晚不會過來嗎?」

  「師父去整董鎮了,幫我善後一些事……」復生開心說著,陡然間匡噹一聲,毛憂原本好好削著蘋果,卻無端從她手中掉了下來。毛憂的那雙手瞧來竟有些隱隱約約,復生登時驚詫一問,「妳還沒恢復嗎?」

  毛憂苦中帶笑,好一會兒才避重就輕回答:「我本來就魂魄不全,這次出了事,鬼氣也散了一些。我沒事的,不用擔心,再修練一段時間,我肯定就能恢復。我得洗洗乾淨才行,要不你沒法吃。」毛憂匆匆撿起蘋果,走去洗手間。

  復生愁鬱掛心,他怎麼可能不擔心,鬼氣就是靈質之於人類的肉身,這斷胳膊缺腿的,哪有辦法再長出來,就是修練千萬載也沒用,要不地藏當初也不會把她留在地府。換言之,地藏修補毛憂的魂魄,等同縫合人類的肉身,在鬼的眼中,毛憂就是殘疾之鬼。復生想著心不覺疼了,每回見毛憂笑得開朗,自己卻從沒想過她的困境,會不會她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敢為自己的遭遇心酸落淚?他不由得暗暗對毛憂保證,就是要翻遍天下書籍,也定要找到重生她魂魄的辦法。

*

  復生養傷期間,何有求四處奔波為他善後,先是隨同公安清理那處屍丘,受害人數竟高達數十多人。刀岡也才發現,村子中早前遷居的村民,全都沒有逃過厄運,果如復生說的,他們縱是逃,也逃不出那惡鬼的掌心,期間不知掉了多少淚。何有求先在屍丘做法超渡,隨後才回到村子連開七天法事,村民們在靈堂前不住哀聲痛哭,此事已是他們心中夢魘,怎麼也抹滅不了。

  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新聞連日播報,都絕口不提什麼惡鬼屠村,顯然這類鬼神之事會招致社會動盪,引得人心不安,萬不能在螢屏上說。新聞略過不提,就只強調警方動員人力,終於將兇手當場擊斃,還給社會安寧。當然天逸堂的功勞也在新聞掩蓋下,乏人問津,但都無損村民們對復生的感激,數日來輪著前去醫院探視。

  一個多月後,復生康復,終於返回香港。何有求原則上照舊對案例提出檢討,已出言責備:「你原本有機會誅滅惡鬼,卻還在當下整理什麼行頭,我是這麼教你的嗎?輕重緩急不分,難怪出事,也累得毛憂差點因為你賠上小命。」

  「還有,我多次叮囑你,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這麼多冤魂絕不可能毫無半點異動,你竟然……」何有求句句罵著,卻發現身前的復生早神遊去了,顏日誠盯著他的神色,忍不住一敲桌,「況復生!」

  復生忙道:「怎麼了?」

  何有求肅道:「我剛說了什麼?」

  「師父說……說到……」再無法遮掩,復生慚愧低下頭:「師父,對不起,我剛剛分心了。」

  何有求合上檔案,重重一嘆,起身來到他面前,按著復生的肩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師父知道?」復生大是心虛,他剛剛滿腦子都在想著毛憂,師父是怎麼瞧出來的。

  「我是你師父,怎麼會不知道。」何有求臉色凝重,眼中已掩不住憂心,「我知道你經過這件事,心中肯定有陰影,感到害怕了,我也經歷過。復生,這不過是一次挫折,跌倒了不要緊,最重要的就是記著這個教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替自己排憂解惑,重新再站起來。」

  顏日誠也安慰道:「是啊,千萬別因為這件事而感到害怕。如果你真覺得自己過不了,不如讓我替你壓壓驚怎麼樣?」

  復生啞然失笑,終於放心,原來他們渾然不知,連忙笑道:「師父,你放心,聽你這麼說,我一定會重新站起來的。這次的經歷對我而言是很好的教訓,我往後絕不會再驕傲輕敵。」復生的回答讓何有求二人很是滿意,也不再針對這件事給他過多責備。

  吃過晚飯後,復生藉辭想先休息就匆匆離席,何有求沒多說什麼,以為他傷勢雖好但心中難癒,也想不如給他一些自在的空間,好教他安心走出陰影。復生回到房中,卻是煩躁坐不住,來回頻頻踱步,一會兒焦急打開電腦,隨意瀏覽網頁,卻根本無法專注,瞧沒多久就覺不耐煩,不知不覺又在房中來回走著。

  「怎麼搞的,別想了!」復生神情一揪,重重往床上一躺,兩手枕在後腦,「到底怎麼回事,回來後怎麼就一直想著她呢?是因為覺得她太可憐,還是覺得她太孤單……」

  復生不由得又想起整董鎮的回憶來,這時輕輕按著自己的唇,微微笑了。那時情急之餘才以口就口替毛憂灌注陽氣,實則卻是嚴禁的,因為危險太大,鬼更容易透由嘴吸光人類的陽氣,幸而師父他們不知道這件事,這是不是說,毛憂也不知情?復生有些失望,又想她不知情也理所當然,畢竟當時她就快魂飛魄散,只要有人肯給她陽氣,對她而言都沒分別吧。

  「我失望個什麼勁兒啊。」復生驀地坐起身來,大聲斥罵自己,一會兒安靜下來,已覺得整個心空蕩蕩。這時他聞到空氣中傳來一股香味,暢心舒脾,聞著感覺自己都飛了起來,忍不住很是落寞,「有這麼想她嗎?連香味都聞得到了……」



  復生陡然一詫,發現這香味原來不是虛幻,房外窸窸窣窣響個不停,傳來細微的說話聲。他心頭猛然一跳,開了房門就衝出去,因為太心急還撞到桌腳,狼狽地一跳一跳跑了出來。真的是毛憂。復生尷尬放下腳,手腳竟不知該怎麼擺,雙眼盯著她怎麼也沒法移開。

  何有求狐疑瞧著復生:「你房間失火啦,跑怎麼快做什麼?」

  「哪有失火啊。」復生訕笑低下頭,頓覺難為情。毛憂搖頭笑了幾聲,又朝何有求道:「師兄,我的話已經傳達了,你就盡快赴地藏的約,我也該回去了。」何有求點點頭,毛憂果然消失不見。

  復生登時悵然,見師父就要回房,冷不妨拉住他道:「師父,地藏找你做什麼?」

  「我也不清楚,可能有事要跟我商量吧,再不就是因為整董鎮那件事。」何有求也是莫名,只道:「好了,我洗個澡後就要下去,你也盡量多休息。這幾天我放你假,好好把自己心緒調勻,再重新回到工作上來。」

  復生破口就道:「師父,我也跟你去。」

  何有求奇道:「你不是不愛跟我下去,嫌那裡太悶熱嗎?」

  「因為剛剛休息過了,就怎麼也會想到那件事,我想如果換個環境,有別的事分散注意,我……我應該會好的快一點。」復生有些心虛,但師父因為整董鎮這件事對他很為心疼,言談舉止比往常多了幾分包容,於是就拿這件事當藉口。何有求不疑有他,很快點頭。

  何有求沐浴過後,師徒倆各自在房中施咒離魂,在幽冥入口會合。鬼差知悉毛馬兩家是特例,地藏特允可自由進出,查過來人無誤後,很快就予以通行。黑影在入口那一端等著,見復生這回希罕前來,開心得一把勾著他脖子,嚷著要好好說會兒話不可。何有求無奈輕聲喝斥,黑影才想起還得趕緊將他倆帶到地藏面前,腆著笑隨即走在前頭,有一搭沒一搭與復生說著話。以前年紀輕,復生貪著地府好玩,來得倒挺勤,與地府鬼差很是熟稔,現下大致都瞧過,復生自然也極少下來了。

  地府其實是有別陽界的另外一個世界,除了世人懼怕的地獄,其他地方也大致跟人間差不多。有供等候輪迴的魂魄自在走動攀談之處,有死神與鬼差的住所,更有思過償過的幽冥園,望鄉台、冥鏡台、醧忘台、枉死城,還有實驗室、會議室、玄光室、診療室、冥書室及鬼將與神祈的辦事處,林林總總不勝枚舉。當然更少不了幾處幽境的園林,能讓地界之人來此放鬆。世人有緣見過的也多不勝數,但喝了忘魂湯後,只餘地獄在人間傳述,造就地界恐怖陰森的印象。

  不久,黑影帶他倆來到玄光室前,先行退了下去,臨走還朝復生擠眉弄眼,示意他盡快出來會合,復生輕聲笑了。走了進去,何有求立時與馬小虎相擁一抱,推開笑道:「地藏好長一段時間沒上去了,地府真這麼忙啊?」

  馬小虎擺手一笑,相請何有求入座:「哪有什麼忙,老樣子,我本來就不輕易入世,畢竟是人間。輪迴後多了馬家的身分,才讓我眷戀留連時時都上去瞧了。對了,我已聽說整董鎮那件事,你們茅山辦得不錯,就難為復生吃了點苦,他應當沒事吧?」

  「哪有什麼事,依舊生龍活虎。這件事讓他長點記性也好,多了些謹慎,往後就不敢輕挑僥倖。對吧,復生?」何有求往後一瞧,想警醒一下復生,卻發現什麼人影也沒有,「這臭小子,什麼時候不見的……」

  馬小虎笑道:「八成趁你不注意,後腳開溜找黑影他們去了,復生很少下來了,他們肯定會找復生聚聚。」

  何有求別無他想,方才黑影的神色他早瞧在眼裡,復生肯定是前去與他們會合,忍不住搖頭一笑:「罷了,我本還擔心復生會因這件事存有陰影,現下有別的事分散注意也好。不提差點忘了,地藏是為了整董鎮一事找我下來嗎?」

  「那倒不是,是有件事想讓你幫著琢磨,想你有沒有別的看法。」馬小虎嘆了好幾聲,神情頗為苦惱,「天佑他們這次長途旅行,我本想是不是該先讓他們知悉,但又覺得對天棠不好,他如果想讓爸媽知道,一開始就不會找我了。」

  何有求忙道:「天棠怎麼了?」

  「先讓你瞧瞧。」馬小虎大手一揮,壁面隨即透出光來,一會兒功夫已印出畫面來。天棠正閉目打坐,身邊還有流星盯著,目光完全沒轉移,顯是護衛。何有求驚著一站,匆匆往前走近再瞧,忙轉頭問道:「地藏為何把天棠安置在無間地獄,他犯了什麼事?」

  馬小虎雙眉驟緊:「他沒犯事,是心不安。」

  「心不安,多久了?」

  馬小虎跟著走近,細細瞧著天棠,嘆道:「約莫是復生去整董鎮前一天,天棠找上我的,他來我這兒已有個把月。有求,你是不是早已知道天棠能觸碰到魂魄?」

  何有求有些赧然:「我們很早就知道了,不過沒想這麼多,只覺得不是很要緊,所以就沒提了。何況他沒什麼機會碰到鬼,許久沒聽他開口提過,我們都以為那不過是段過渡,隨著天棠長大,能力可能也已消失。」

  馬小虎點點頭:「能力沒有消失,是越來越強,天棠不是能碰到鬼而已,這幾年來他已能藉由觸碰,輕而易舉知道來人的平生。我懷疑他的能力還不止於此,我瞧他的神色,有些話他還沒放足信賴跟我說。」

  「知道平生?」何有求大感驚奇。

  「這是強大的能力,也對天棠造成壓力,你應當還記得,天棠小時曾提過自己腦裡有個人吧?」

  何有求匆匆回想,連忙點頭:「我沒忘,當時他也因此差點殺了天涯。」



  馬小虎凝重道:「不錯,天棠找上我時又提起那個人了。他說那個人又回來鼓動他前去殺了天涯,天棠感到害怕,於是才找上我求助。我雖然很快安撫天棠,讓他相信這並非他的意願,但實則我只有一半的把握天棠仍受那個人控制。而這另外一半,我也憂心這是天棠自身的意識,因為他非常懼怕天涯。」他道述天棠嬰孩時的記憶,聽得何有求瞠目結舌。

  何有求細細沉思,努力回想天棠嬰孩時的舉止,這時終於想起他借用顏日誠肉身一事來:「地藏,天棠十之八九是受人控制的,您想想,天棠闖入地府說了什麼?當時的天棠絕沒有能力借用日誠的肉身,更遑論闖進地府,這肯定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蠱惑天棠下手殺了天涯。這也讓我不禁懷疑,天棠是否真的懼怕天涯,如果那個人的本事這麼高強,要給天棠恐懼的感覺應當不難。我有理由相信,還在小玲肚子的天棠既然能阻止天涯這麼久,他的能力一定不亞於天涯,既然旗鼓相當又何必懼怕?」

  馬小虎終於笑了:「你想的和我推敲的差不多,我就是想從你這裡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可惜我過於忙碌而忽略他,讓那個人在他腦裡徹底生根,讓天棠再難分出虛實,而為自己的異樣害怕。所以我才把他安置在無間地獄,讓他專注修練,有一天能把那個人趕出腦去。」

  何有求愁道:「天涯喝了忘魂湯後,行為舉止跟尋常人無異,但她體內的狂性還是不容忽視,這點天佑他們也一直掛記,小心翼翼不讓天涯想起從前。如今天棠悶聲不吭,出了事不讓大夥知道,他棘手的程度也不亞於天涯。這兩個孩子到底身懷著什麼能力,光想就覺得憂心。」

  「有求,有件事我得請你留神了。」馬小虎愁容頓現,急得何有求頻頻詢問,好一會兒才聽他道:「我想,自己的劫數就快到了,也許會快得讓我措手不及。」

  何有求心急:「不可能,難道地藏感覺自己五衰之期快到了嗎?」

  「是天棠。」馬小虎瞧著壁面,指頭輕輕勾勒著天棠的輪廓,「他有我修仙前的能力,還是更強的能力,我已能讓人取代了。」

  何有求怔道:「地藏這話……是要我幫著防備天棠?」

  「不,是助他修練。」馬小虎轉頭緊緊瞧著他,鄭重道:「天棠是純善之人,他的眼能收攏人間,我相信他的出世不是平白無故,而是因應我即將就要衰亡,撒手六道眾生。我希望你們在陽間時能分擔我的責任,協助他,在我衰亡到來時,他來得及接上我的位置。」

  「不會的,六道眾生沒有您那將會動盪不安。地藏,這只是您過於操心而已,別想太多。」何有求頓苦。

  馬小虎垂眼:「希望如此。」

  何有求也是暗自不安,想到馬小虎如真的撒手而去,命運又躲在暗處窺伺不明,大夥可就少了支柱。這一想,何有求急忙要求:「我現在能去瞧瞧天棠嗎?」

  馬小虎笑了笑:「我也盼你去瞧一瞧他,走吧。」

  流星見到地藏二人前來,悄然朝地藏鞠躬,很有分寸沒擾亂此刻專注修練的天棠。何有求瞧著天棠的神色,默默嘆息,還是這麼小的孩子,心中卻藏著莫大壓力,獨自吞忍,這種意志就已非尋常了。一會兒天棠臉露憂苦,竟隱隱乾泣,彷似被什麼給岔了心,正困在未知的痛苦裡。

  流星趕忙走近他身邊,在天棠耳邊輕頌:「不擔眾生苦,卸下一身憂。你還沒有能力扛下眾生罪孽,先專注自己的意志修練。」

  「不,我今天不行了,夠了,就這樣……」天棠頻頻搖頭,緊擰的雙眼已流出一道淚來,忍不住睜開雙眼,兩手撐在地上細細哭了。良久他往旁一瞧,才知道馬小虎已領著何有求過來,不知在這裡留心他多久,「舅舅,有求叔叔。」

  馬小虎道:「天棠,心中很苦嗎?」

  「苦,太多苦了,排不出腦去。」天棠嚶嚶哽咽。何有求聽了很是心疼,天棠還這麼小,這壓力也太沉重了。

  馬小虎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留在地府嗎?」

  天棠擦乾眼淚,啞聲道:「知道。『我為罪苦六道眾生,廣設方便,眾生解脫苦海,而我自身方成佛道。』還說道,『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那你明白我在如何心境下說出這番話嗎?」

  「不明白。」

  馬小虎微微一笑:「是佛。佛,覺悟之意。我留在地府乃是不悟,擔眾生罪,苦眾生憂,不成佛道不證菩提。眾生難悟,唯我亦淪苦海,方能釋一清明,化下無盡罪孽,也是悟。天棠,若想心中不苦,唯有菩提心,願眾生,度眾生,是為覺。如此覺悟,方能成佛。你年紀還小難以覺悟,舅舅希望你能先專注自身修練,暫拋眾生之苦,等你心中清明就能發下菩提心。要知道身在苦中方知苦,苦從何來,你便往何處去,在罪苦根源才能斷盡罪苦,才能解脫。」

  天棠怔怔道:「我還是不太懂舅舅說的。」

  馬小虎扶起天棠,輕輕笑道:「不懂不要緊,舅舅希望你做的就是好好過你的人生。只有這樣,你才能看清眾生苦相,心生菩提。」

  何有求也道:「天棠,凡事有輕重緩急,地藏說的話儘管你一時難以明白,但最要緊的就是先專注自身的修練,解除你煩惱的源頭。我也歡迎你心中有任何煩憂盡量來找我,別把任何事壓在心裡不說,我們就是你的力量。」

  天棠點點頭:「謝謝有求叔叔,我知道了。」

  「地藏,我就順當帶天棠一塊回去了。」何有求笑了笑,牽起天棠的手,這時突地想起復生來,不知他在哪處地方,「那復生……」

  「不要緊,讓他多待一會兒,我會通知他你已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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