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敏　愚不可及　　

　　☀我愛妳不是因為妳是誰，而是我在妳面前可以是誰。

　　醫護車立即趕來，上車時醫護人員連忙替我施打藥劑，短短幾秒我就不醒人事。當我睜開眼，幾張臉出現在眼前，唯獨沒有永晴。我急著想起身，廖世昌按下我的肩膀，讓我躺回床，忙道：「你比預估時間還早甦醒，可見你的精神受到極大傷害，藥劑效用提早散去。葉辰，你的情況還需要觀察，別忙著下床，我幫你把床調高一點就行。」說著，靠著床我已半臥。

　　「永晴......」

　　群彥一顆頭探出，匆匆回覆：「她應當還在警局，那六名車主都在警局應訊，不會有事的。你聽衛服人員的話，先休息別多想。」

　　我輕輕點頭：「那機構還有其他同事......」

　　「危險解除，警方第一時間就來了，設了警護網，要找出可能遺留在機構裡的炸彈，那六輛車也被扣下，室長留在機構跟警方說明情況。」群彥說到此，神情有些氣憤：「剛才室長來信息詢問你的消息，知道你無恙他才安心。不過他提到一些警方調查的結果，軌道分析儀沒發現炸彈，我們被耍了！」

　　「可是庭園內不是真的被炸了嗎？」

　　群彥怒容難減：「據警方初步勘驗，庭園內的爆炸只是幾個自製的小火藥，就跟舊時用的喜炮差不多，只是埋在土裡，看起來才威力大了點。」

　　廖世昌忙道：「幸好沒有人員傷亡，不過警方仍在一層層樓檢查，確保安全。葉辰，你的情況太危險，人身安全受到侵犯，如果你不反對，我要申請保護條例，將你帶回機構。你的工作會由你同事接手，在機構的這段日子，我們會確保警方解除你的危機，同時每日觀察你的身心狀態。」

　　保護條例，馬庫斯氏症爆發後，無愛者面臨極大的人身侵犯，人權協會積極爭取保障無愛者的人身安全，各國開始制定條例。因為無愛者難以藉情感抒發種種負面情緒，藥劑效用會被緩和精神狀態而加速流失，提早造成身體機能衰退，那時期有不少無愛者因病而亡。

　　但即使及時施打藥劑，負面情緒仍會造成精神影響，與普通人一樣，只是他們能藉由各種行為發洩，例如怒罵、哭泣，繼而恢復正常。無愛者就困難了，負面情緒無法抒發，出現自殘、神智混亂，也曾有長年昏迷的情況等等。



　　無愛者被帶回機構，說好聽是保護，其實就是住院，暫時隔絕引發無愛者情緒波動的人事物。每天會有專門的醫護員依照你的精神狀態安排檢查，引導你的任何感覺，睜眼就是那幾張臉，走動範圍只限在機構，好似外頭的世界與你再無關聯，像籠子裡的白老鼠。

　　我搖頭：「廖伯父，我不需要，我只要永晴。」

　　眾人面面相覷，群彥忙開口勸道：「葉辰，你當時的情況很危急，神智有點混亂，我在一旁看著都替你擔心。衛服人員顧慮得沒錯，負面情緒會嚴重影響你，只要一陣子而已，聽他的安排回機構去。」

　　「我說了不需要，讓永晴來，我只要永晴！」我粗聲，瞪著群彥，群彥微微退了，與廖世昌對望一眼，廖世昌已嘆：「葉辰，放鬆情緒，我讓醫護人員幫你施打一劑鎮定劑，好好睡一覺。」

　　「不要......」我輕聲，連連搖頭，廖世昌不顧我的反對已喚人來。

　　「辰！」聽見這聲喊叫，我匆匆探頭，是永晴跟懷明趕來。永晴奔來緊緊抱著我，半晌，她抬臉已流著淚，急急詢問：「是不是很不舒服，胸口會悶嗎？」我匆匆點頭，永晴立即吻上我。

　　「這位是......」廖世昌輕聲。

　　「是葉辰的女友，白永晴。」懷明代我開口。

　　吻著永晴，我抱著她的雙手越環越緊，無法克制發起抖來，腦裡登時想起馬修那張可憎的臉。我離開，緊緊盯著永晴，呼吸益發沉重，忍不住怒罵：「那個混帳......還好妳沒事、妳沒事。如果妳出事，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我咬牙，永晴頻頻吻著我，我心中一股憤怒強烈爆發，拳頭已握得發酸。

　　「我沒事，別怕，你別生氣。」永晴不斷安撫我的情緒。

　　「葉辰怎麼回事......」

　　「是啊，跟他同事這麼久，我也從沒見過他生氣，真稀奇......」群彥喃喃說著。

　　懷明忙道：「廖伯父，葉辰很依賴永晴，只有永晴能抒發他的情緒。發生這種事我想你會申請保護條例吧，葉辰暫時不需要，有永晴陪著他就行，我也會在旁邊照顧他。如果回到機構，一下子斷絕依賴的人，對他未必有好處。」

　　永晴抬起身也道：「廖伯父，別把葉辰帶回機構，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有我在就行了。」

　　「好吧，看得出來妳影響他很深，我暫時就不帶他回機構。不過這段日子我會每日探視，確定葉辰精神方面無恙後，這起突發事件我就會結案。」廖世昌嘆氣，走近我身邊，「葉辰，雖然我不帶你回機構，但引導感覺的作法你很清楚，每日要仔細記錄。我會再請醫護人員為你做檢查，斟酌病情替你施打藥劑。明天我再過來探你，如果沒有問題，我會安排出院。」

　　我點頭，輕聲道謝，懷明代我送走廖世昌等人。待眾人離開，我忍不住又抓回永晴，吻著她許久，只有她能讓我安心。



　　一會兒懷明回來，我見他雙眉深鎖，似有話想跟我說，果聽他藉詞支開永晴。懷明嘆口氣，坐來我身邊，卻不知思索什麼。

　　「要不要放棄研究？」懷明突地開口。

　　我垂眼：「可是國家已經有我的研究備案，我的個人編碼已進入資料庫，方便國家調取資料。如果放棄對機構有不好的影響，遠的不提，室長為我擔保，這會讓他職涯留下汙點。」

　　懷明道：「研究資料已經失去，跟國家說明，相信會得到通融，畢竟你是受到威脅，很多人能替你證明。不管馬修來自何處，但他有這能耐侵入你們機構的安保，可見他們的科研相當先進，專利一樣會被他們拿去。放棄研究不僅是保護你也是保護黏人精，你的情緒受到這麼大的波動，不要再承受一次。」

　　「我給馬修的研究資料是偽造的。」

　　懷明瞪大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絲絲懊惱：「當時沒想這麼多，只想著不能讓永晴受到傷害。而且交出真的報告，我是安全了，反而換永晴陷入危險，他們會千方百計想得到檢體。我想馬修的機構應當在美國，你能想像永晴被他們抓到美國去嗎？事情發生前我早已掩蓋永晴的資訊，只是沒想到馬修的手段這麼可怕，光這一點我就不能交出去。」

　　「但他們發現是偽造一樣會再度前來，這次引發這麼大的危急，我不敢想像下一次會是什麼。」

　　「研究過程相當繁複，我想他們的機構科研再先進也需要不短的時間。而且這只是份初期研究，實驗失敗的例子常見，或許失敗後他們就會徹底放棄。」說著，我瞥見永晴返回，「永晴回來了，別再提這件事。」



　　永晴笑著奔來，遞過食物給懷明，隨即小心翼翼端著粥，輕聲細語：「大半夜的，只有速食可以吃，你一定餓了吧，慢慢吃。」

　　懷明彎腰在床鋪一側按了扭，我身前立即伸出備桌，永情才將粥放在桌上，盯著我慢條斯理吞嚥。懷明也大口吃飯，我吃了半碗就藉詞不吃，讓永晴替我解決，我想她應當也還沒吃。吃過後，懷明立時收拾乾淨，一會兒我勸他二人回去休息，醫院的安保相當嚴密，我的安全還無須擔心，只是永晴仍堅持要留下來，懷明叮囑幾句後就匆匆趕回酒館。

　　我讓永晴躺在身邊陪著我，有她的體溫更讓我安心，她將頭枕在我肩膀，輕輕說道：「今天突然見警車、醫護車趕來，又見到你被人攙扶著上車，好像沒了神智一樣，我緊張得要死。正要陪你，警察偏偏把我攔下，我一頭霧水，還以為自己犯罪。沒想到聽警方提到什麼炸彈，我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

　　「對不起，讓妳害怕了。」

　　永晴看著我：「我不是害怕，只是好擔心你。莫名被帶回警局，我只能趕緊通知沈大哥這件事。沈大哥說你既然在醫院暫時就無須擔心，一會兒他就趕來警局協助我，幸好有他在。」

　　我暗暗感激懷明，緊急中仍清楚哪件事最為要緊，當然也在於他明白永晴的重要性，於是先幫我看顧她。我突然有些後悔，當初一開始就不該開啟這份研究，就不至於讓永晴陷入未可知的危險。只是我心中的天秤仍還搖擺不定，馬修的事讓我更加相信永晴異常重要，我的研究極有可能會改變無愛者的處境，永晴和全球無愛者，我該犧牲哪一方。魚與熊掌似乎不能兼得，我沒這麼偉大，即使這當頭，我想保護的依然是永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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