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裔抱著毛大鈞匆匆趕回慕容府,大夥原本在堂中愜意閒談,一見這景況,無不驚詫,隨他身後湧入房中。馬銀霜早及趕往醫館將大夫請回,大夫悉心診視,片刻過去,仍不見回應。慕容月擔憂不已,連連問馬銀霜到底出了什麼事,但馬銀霜已焦慮不寧,什麼話都不想說,也無力再說。
「公子的傷勢太重,我無能為力。」眾人一聽,無法置信。
馬銀霜哀求:「大夫,只要能治好他,銀子不是問題。」
大夫凝重道:「姑娘,本就不是銀子的問題,是他身內五臟似受猛力擊傷,只能再撐得一些時候。我是無能為力,你們若想再試,趕緊找別的大夫。」
大夫收拾東西就走,馬銀霜臉色頓白,已說不出話。唐琴急忙喚下人務必將全鎮的大夫請來,一會兒功夫,數十人全輪流等著進房診治。有些大夫心高氣傲,不願同旁人一塊,最後是慚愧離去,一些大夫不願自己醫術落人口實,在鎮中傳下笑柄,索性三兩同治,到頭來也是灰頭土臉,訕訕離開。一會兒光景,數十個大夫竟只餘五、六人還未瞧過,但他們見這麼多大夫都無能為力,想想自己醫術也未必比他人精湛,乾脆治也不治,藉詞事忙就趕緊離開。
慕容月哭道:「大鈞哥哥怎麼辦才好……」大夥互望幾眼,哪還知道怎麼辦,個個苦著臉。
唐琴驀地喊道:「我想起來了。京城有位名醫,醫術頗為了得,若能將他請來,大鈞可能還有希望。」
「那大夫叫什麼名兒,住那兒,我連夜兼程趕去。」馬銀霜一聽還有希望,心急如焚。
「那大夫號稱窮一錢,真實名兒我不清楚,就住在京城南門附近。不過那大夫性子怪,若要找他外出診治,得先擱下一百兩銀才請得動,所以又有個外號叫富百兩。當初姐姐染病時就是請窮一錢診治,本來別的大夫斷言姐姐活不過一個月,讓他治後,姐姐又多活了幾年才走。有他上咱們這兒替大鈞診治,銀子不是難題,但方才咱們也聽到了,大鈞撐不了多久,這一來一往……」
「我去。」龍裔脫口而出。
「龍公子,這一來一往少說也要幾日,來得及嗎?」
慕容月喜道:「娘,有龍大哥親自去請,一定來得及。」
「好,既然如此,我去拿銀……」唐琴憂心卸了一半,轉身正想回房,只見眾人衣衫全數飛了起來,眨眼間又垂了下去,龍裔已不見蹤影。不明就裡如唐琴等人全呆若木雞,況傳宗與慕容月卻是安心笑了。
不到片刻,龍裔一腳踏進房門,將一人重重摔在地上。那人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喊疼了幾聲,指著龍裔鼻子就罵:「你什麼人啊,二話不說將我抓來這做啥呀?」
馬銀霜急忙將他扶起:「你是窮一錢大夫?」
那人瞧瞧四周,望望大夥,不疾不徐道:「錯,我叫富百兩,要我診治就得先給銀子。」
「管你是窮一錢還是富百兩,只要你治好我義兄,千兩萬兩我都給。」況傳宗揪他衣領,不由分說拽他到毛大鈞床前。
富百兩有些動怒,使力推開況傳宗,罵道:「要我診治還這般不客氣,有銀子了不起嗎?現下我不願治,你們另請高明吧。」
馬銀霜急慮生怒,伏魔劍一把掏了出來,抵在富百兩喉間,怒道:「你敢不治,我就對你不客氣。」
「來,別遲疑,用點力呵。」富百兩毫無懼色,伸長了脖子等死。馬銀霜聽他如此挑釁,擔憂毛大鈞之心更甚,淚水滾在眼中,就快無法克制。
富百兩見她雙眸帶淚,似乎心軟,罵道:「要我治病好好說就得了,至於動粗嗎?我富百兩只看銀子治病,只要有銀兩,劫匪強盜我也治。瞧你們個個心急,看來那人病得不輕,倘若你們再不客氣,我即使救得活他,也要他這輩子不好受。」
唐琴趕忙按下馬銀霜的伏魔劍,歉道:「大夫,是我們不好,只要大夫肯替我姪兒診治,銀子絕不是問題。」
富百兩總算有些滿意:「瞧屋裡這些擺設,這點錢應當不會誑我了,行,我就先瞧瞧。」
馬銀霜一聽,忙道:「大夫,方才是我無禮,你大可怪罪到我頭上來,只要你願意醫治,事後我絕對會向你賠不是。」
「不用了,我也不是這般小器。」
富百兩坐近毛大鈞身邊,伸手一摸他脈息,當下詫疑,眉頭皺了起來。眾人不安地望著他的神色,紛紛開口詢問,富百兩不作回應,探他脈息良久,忽地卻在毛大鈞胸膛仔細觸了遍,臉色更是難看,問道:「他心骨少了一根?」
「是,大鈞為了救我,取下自己一根心骨。」馬銀霜傷痛道。
「你們既知他心骨少了一根,就該好好護及他心口,他心肉之創似受無窮之力震傷,能拖到這當口還不嚥氣,只能說他求生之意極強。但光只這股求生之念還不夠他活下來,他傷勢這般嚴重,縱是仙人來救也救不好了。你們到底是如何護得他,怎會任他傷成這般樣子?」
馬銀霜肝腸寸斷,苦苦哀求:「大夫,求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
富百兩見她淚水忍在眼中,倘若是一般人,早是大哭大求。但那樣貌反而比旁人來得更加悽苦傷懷,心道這姑娘也是古怪,明明比旁人來得傷痛,卻固執得不肯掉淚。
富百兩沉思許久,終道:「我先試試將他患處止血散瘀,待他傷處已穩,我再嘗試治療他的傷勢,不過這得用上我屋子裡的草藥,你們稍安勿躁,我去去就來。我這兒有一顆藥丸,你們摻水弄稀了餵他喝下,暫時穩下傷勢,好等我回來。」
況明伸手接過,忙道:「大夫,你這一去少不得也要幾日才能返回呀。」
「胡說什麼,我住處就在南門邊,片刻就能趕回,你們難道怕我不來?」
唐琴也疑:「大夫,咱們這兒是松柏鎮,你不知道嗎?」
富百兩大愕,方才龍裔一問清他的名字,不由分說抓了他後領就走。以為這龍裔輕功恁也了得,揪著他一個大漢還能跑得健步如飛,遍景轉瞬即過,於是到了此處也不覺得奇怪,沒想到自己已在松柏鎮。縱是武藝再如何高強,也不可能短短一刻就到,富百兩越想越駭,忍不住指著龍裔:「你這什麼古怪功夫……」
「沒時間多說,跟我來。」龍裔拎起富百兩的後領,眨眼間兩人已然跑離,富百兩的叫聲剛喊,隨即已聽不到了。
況明驚道:「要花數日才能到達的京城,這龍公子是怎麼辦到?」
馬銀霜等人哪有心思再說一二,慕容月取過藥丸,說道:「爹,我先將藥丸沎稀了給大鈞哥哥喝下。」
馬銀霜坐到毛大鈞身邊,凝望著他的面容,心中一刻也無法平靜:「大鈞,大家一心想救你,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大夫很快就會回來了。老天爺,請你一定要保住大鈞的命,不論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行,只要他安然無恙。」
*
富百兩的醫術果然高明,硬是將毛大鈞的命留了三日,他盡出療法,一步都沒踏出房間。馬銀霜也守在門外,是好是壞,她堅決要第一個知道。三日下來,除了富百兩,就只馬銀霜還未闔過眼,安心睡上一回。
馬銀霜擔憂地坐在迴廊,不停祈福,心道毛大鈞能活上這三日,富百兩一定還有法子能將他的命救回來,越想越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胡思亂想。這三日雖是平安度過,但富百兩再無好消息讓眾人安心,偶時回覆眾人殷切詢問,也只道這傷勢棘手,他仍在想方設法療傷,大夥聽了也只能焦急。
龍裔輕聲走近:「銀霜,妳三天沒有闔眼了,這裡由我來看,大鈞有任何消息,我一定會趕緊通知妳。」
「大鈞仍在與死搏鬥,他都不累,我又怎麼會累。你不用管我,你身上還有傷,還是早點去休息。」馬銀霜眼眸充血,三日不睡,那模樣讓人看了擔心。
「妳這樣會累出病的,大鈞若是醒了,而妳卻倒下,豈不又換大鈞替妳擔憂?」
馬銀霜搖搖頭:「身子累又有什麼要緊,能親眼見他醒來都無所謂。這幾日,我沒有一刻不在胡思亂想,大夫治了三天,大鈞的傷卻一點也沒好轉,我實在好擔心。」
龍裔安慰道:「誰說他沒有好轉,別的大夫都說他活不了,但大鈞不是平安過了三天嗎?妳放心,這富百兩和別的大夫不同,他口口聲聲說自己看銀子治病,實則他比別的大夫都還要盡心盡力。有他治療大鈞的傷勢,縱是棘手,我相信一定能醫好大鈞。」
「希望真是如此。」馬銀霜面色仍愁。
不一會兒,房門終於打開,馬銀霜與龍裔連忙奔上前去,富百兩走出屋來,只交出一張藥方,說道:「這是我重新替他配的藥方,該叮囑的我也寫在上頭,你們盡快至鎮上買藥回來熬煮,我好讓他喝下。」
龍裔伸手接過,富百兩轉身就要走回房中,還是不提毛大鈞的傷勢究竟如何,馬銀霜心急攔下,問道:「大夫,大鈞的傷有起色嗎?」
「我已經替他配了不少帖藥,不過……總之你們先將此藥熬來,我再看看這藥方對他身子有無功效。」富百兩臉色凝重,說完就回房中,看來他醫術雖是精湛,此次對毛大鈞的傷勢也無多大的把握。
過了兩個時辰,慕容月終將藥湯熬好,親自送到房中,此時天色雖暗,大夥卻無心吃上一頓,眾人守在門外,只盼藥湯會有良效,讓毛大鈞能睜開眼來。馬銀霜來回踱步,焦急難平,這熬好的湯藥送至房裡都已經一個時辰,到底好是不好,富百兩也該給大夥一個答案,忍不住站在門前,舉手就要敲下。
況明忙道:「銀霜,妳再給大夫一點時間,不定這藥效晚些才有起色。」
「好吧,我再等一會兒。」馬銀霜只得聽話。
驀地房門忽然開了,富百兩從裡走出,眾人一見,紛紛迎上前去。富百兩臉色沉重,望著大夥焦急詢問,總算開口:「藥湯我已經讓他喝下,但是有沒有療效,我也無法篤定。」
況傳宗急道:「大夫,藥方是你配的,有沒有用你怎會不知呢?」
「老實說,這三日下來,我已能將治好他傷勢的草藥無一不用了,但始終沒有起色。這一味藥方是我最後能耐,可惜我方才探他脈息,仍是沒有好轉的跡象。」
馬銀霜大急,抓著富百兩的手求道:「不會的,大夫,你已讓大鈞又活上幾日,你一定還有法子的是不?」
「姑娘,我醫術再如何高明也無法與天爭,世間定有我無能為力之事,你們要及早打算。我已經將最後一帖藥方用盡,倘若這藥效一過,還是無法令他傷勢好轉,我再無法救他。總之今晚是他最後一日,能不能度過危難就看他的造化。」富百兩嘆了幾聲,轉身走了。
馬銀霜一聽,差點暈厥過去,龍裔及時抱住,在她腦門輕輕按了數下,馬銀霜神智一回,身子卻是顫抖不停。
慕容月痛哭不已,始終無法相信富百兩說的這番話,跑上前去,抓著富百兩衣裳,哭喊道:「大夫,你一定要將我大鈞哥哥救回來,你要救他回來。」慕容月又拉又扯,死活不肯放開富百兩,況傳宗連忙勸阻,好不得才將慕容月拉了回來。
如此治療三日,富百兩又怎會甘心讓毛大鈞死在自己眼前,名聲是小,眼前這群人在他面前又哭又求,他又怎會不痛。這救人之事,本就不是隨心所欲,他再有心也擋不過閻王要收了毛大鈞的命。他轉身回房,再無話可勸。
馬銀霜倏然站起,四處覓來東西擺在毛大鈞房外,畫符擺陣大費周章。眾人不明所以,皆擔憂馬銀霜此刻是不是發了狂。
龍裔喝道:「銀霜,妳不能這麼做。」
「為何不能?你也聽到大夫的話了,生死之事他不能隨心所欲,便由我來。」馬銀霜毫不聽勸,在符紙上一筆筆畫咒。
況傳宗忙道:「世妹,義兄是受了傷,妳如此佈陣又有什麼用呢。」
馬銀霜充耳不聞,如果今晚是毛大鈞最後一日,她要趕緊準備,不能任由牛馬二鬼收魂,此次她是鐵了心,決定逆抗天命。龍裔在旁瞧得傷痛,生死之事馬家最為透徹,而她卻為了毛大鈞竟與天地作對,他怎能任馬家走了偏差,呼氣一吹,將陣法符咒吹得乾淨,不留餘地。
馬銀霜一怔,勃然大怒:「你做什麼!」
龍裔罵道:「我說過了,妳如果因為大鈞而礙了馬家職責,走了偏差,我不會袖手旁觀。」
「我絕不會讓大鈞死去,誰敢阻止我,我就跟誰拼命。」
龍裔怒極,一巴掌打了馬銀霜,那力僅出了一成,馬銀霜已跌在地上,差點暈了過去。眾人大驚,慕容月奔到馬銀霜身邊,抱著她就哭,已不知該說什麼好。馬銀霜抬頭一瞪,不顧鮮血在嘴角流了出來,淒怨道:「我不能讓大鈞死,不能……」眾人見了何嘗不苦,淚水是半分沒停過。
龍裔傷痛道:「大鈞若真命中如此,妳以為自己還能救得了嗎?」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讓牛馬二鬼收了他。」馬銀霜怒道。
「妳清醒一點,這樣作沒用的。大鈞若是注定要死,妳不讓牛頭馬面收了他的魂魄,豈不讓他做一輩子孤魂?他們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馬銀霜知道這一點,可是此刻她不做點什麼,心中那股痛好似就無法宣洩。她和毛大鈞相伴一年多,生死險困從來不曾少過,他的笑、他的關懷、他的擁抱,她從不知道失去這一切會是如何,現下她終於嚐到了。那是無法形容的痛,一種永遠都不想再嚐的痛。
慕容月脫口說道:「可以用烈骨畫魂……」
龍裔雙目厲瞪,慕容月霎時住口,此時再提此法,馬銀霜此番激動,肯定會仿效毛大鈞當初這般救她,果不其然,「對,還有烈骨畫魂。」
「沒用的,大鈞當初撕下這一頁,他養傷時,我從他懷中取了回來,怕往後再有人使,我已將此法毀了乾淨。這法悖於天理,本就不該創出來,主人若知道我銷毀此法,肯定也是贊同。」烈骨畫魂法畢竟不在馬家研習之內,即便節錄,馬家代代也從不將此法牢記於心,馬銀霜也只瞧過幾眼,並未熟記。而慕容月與況傳宗雖曾聽聞毛大鈞念咒,但並非學道之人,難以深記。
馬銀霜大恨,忍不住衝上前去,扯著龍裔衣裳喊道:「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那是大鈞僅存的希望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大夥一見,也知她此時定是絕望,任何勸慰之話已無法再說。龍裔也不好受,他銷毀此法對得起天地良心,但無法面對毛大鈞,當初他是如何為馬銀霜受苦,千難萬險救她回來,那一幕是一生再也難忘。
「姐姐,妳別傷心,大鈞哥哥不會死的,大夫如此悉心替他療傷,他不會有事的。」慕容月攙著馬銀霜的肩,緩緩帶著她離開此處好好歇息,她已經三日都未闔眼,眾人擔心不已。
馬銀霜失神走了幾步,腳步一停,恍惚道:「我不回房,我要在這兒守著大鈞,他醒來見不到我,他會失望的,你們回房休息去吧。」
況傳宗勸道:「世妹,妳睡一會兒吧。我會好好看著義兄,別讓自己也病倒了,義兄會擔心的。」
「你們不用管我,我想要靜一靜……」馬銀霜堅決不受人扶,返回毛大鈞房外,固執地站在外頭。
唐琴最懂,當年她痛失愛女,丈夫又撒手離去,這份傷痛連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形容,馬銀霜這般模樣,猶如當年的自己,旁人是怎麼勸也勸不動,終道:「就讓銀霜好好靜一靜,她想陪著大鈞也是一份心意,我們就別再勸了,大家都先回房吧。」慕容月輕輕拭了淚,在況傳宗攙扶下緩緩離開,眾人也心神色愁苦地走了。
龍裔仍未離去,馬家身處何方,他自然同在,心知馬銀霜定然怨懟他將烈骨畫魂術毀了,勸道:「銀霜,我明白妳心中的怨,但我是為了妳,為了馬家好,妳身負除魔之責,怎能輕易自傷身軀。況且烈骨畫魂只有幾成機會救活大鈞,當初他救回妳也是僥倖,我見他施展一回就已擔憂萬分,今日又豈能眼睜睜看妳再施此法。」
「不怪你,我今晚只想好好陪著大鈞,不論這是不是他最後一夜,我都要陪他一道,你也去休息吧。」馬銀霜眼眶泛紅。
「我不會擾妳,我也想好好陪著大鈞一晚。」
馬銀霜肩頭微顫,淚水一直忍著,默許龍裔也陪在身旁。她輕輕開門,富百兩見她進來,不知是否想全了馬銀霜相伴之意,不再阻了她二人打擾,只道:「進來吧,現下我也沒法子再替他治療,不用擔心擾了我療傷。此時有你們陪著他,對他也是好的。」
馬銀霜終能如願守在毛大鈞身邊,她坐在床邊,緊緊握著毛大鈞的手,這手已經有些涼了,她忍不住暗暗搓揉,只盼自己的體溫能給毛大鈞一些溫暖。
富百兩取下毛大鈞胸膛的灸針,仍盡最後一份心力在他幾處大穴針了幾處,他從沒治過傷得如此沉重之人,用盡任何方法對他一點用也沒有。富百兩再次取針細看,喃喃道:「他傷得如此詭異,連我都未曾見過……」
龍裔疑道:「詭異?」
「不錯,其實這幾日,我已將他傷處瘀血清了,照說這血只要一止,身子應當能受藥方療效,即使再如何傷重,不至連一點起色都沒有。可是他傷處雖已不再加深創患,卻遲遲沒有好轉,好似冥冥中受人壓著那道傷,無法療癒,但也不會再惡化下去。」
馬銀霜忙道:「你的意思是,大鈞這輩子都是這模樣了?」
「也不是如此,我說的只是這幾日的診治,不過今日……」
「今日如何?你快說呀。」馬銀霜急道。
「原本我也以為,毛大鈞這輩子或許會是這副模樣,何時會醒轉也不可知,但只要還有一絲脈息,終有一天能將傷處療癒。我今日幾番探他脈象,卻見他脈息已緩了下去,幾無脈動,我下針數次試圖激他脈流,初時尚可,但到現時,脈像已是若有似無了。我擔心他苦苦撐了這些天,今晚已再熬不下去了。」富百兩愁眉道。
馬銀霜大痛,握著毛大鈞的手喊道:「大鈞,我在這兒,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丟下我……」
霎時,毛大鈞身子一動,側頭噴出狂血來,衣裳被褥全給浸紅了。馬銀霜二人大驚失色,富百兩更是驚詫,他明明已清了毛大鈞身中的淤血,何以又湧出血來,連忙奔近毛大鈞身邊,將他二人推開,叫道:「你們先出去,快。」
「不,大鈞,大鈞!」馬銀霜急急搖頭,卻讓龍裔牢牢抓著帶出了房,她張口大喚,只見富百兩急著替他下針,門一關,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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