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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毛平不肯坦然說出往事,況天佑也不強人所難,兩人靜靜守護馬小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何有求仍然沒有傳個訊息來,況天佑心中的不安也逐益放大,總之椅子是再也坐不住了。毛平見他焦急踱步,開口安撫:「先別擔心,有求這孩子機伶,定能好好善後。何況這麼久了,對方沒再聯繫,我想他倆應當安全得很,不定已在返回途中了。」

  況天佑憂道:「我不能只顧小玲,復生與我相依為命多年,他對我而言與小玲一樣重要,要我對他的安危視若無睹,我自己都過不了良心這關。毛師父,小玲就先交托給您了,復生這趟我非去不可。」

  毛平沉吟半晌,也終是答應:「也好,你就去幫幫有求。至於小玲,她若是甦醒後又狂性大出,有求下的這些束縛咒想來還能多撐幾小時,這段時間我應當挺得過,你就快去快回吧。」

  「多謝毛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會將他倆帶回來。」況天佑說著,已著急取下放在椅背上的外套。

  「有你出馬我還不放心嗎?」毛平笑了笑,揮揮手要他盡快趕去。

  況天佑衝到門邊,開門之際,卻瞧見門鎖輕輕轉動,顯是有人在外頭正欲進門,心中頓時大喜,忙不迭將門打開,果不其然,門外人影便是復生。況天佑憂心大卸,忍不住緊緊摟了一回,隨即又推開一瞧,上下仔細打量,「有沒有受傷,那些人有沒有折磨你?你見到他們的臉了嗎?」

  「大哥,我好得很,你先讓我們進去。」復生欣喜一笑,心中也是倍感溫暖。

  「是,我太擔心了,快進來。」況天佑訕訕一笑,退了旁處,讓復生與何有求依序進門。毛平聽聞況天佑與人說話的聲響,早是按捺不住,匆匆忙忙出來迎接,頓時老臉一鬆,正想開口詢問,霎時見到何有求身後之人,話陡然間又吞回肚裡,怔怔站著。況天佑何嘗不驚訝,見到隊末之人走了進來,也是狐疑,「完顏不破,你沒死?」

  那人皺了眉:「你們一個個見了我亂喊什麼,我不是什麼完顏不破!」

  「你為何不認身分,你明明……」那人的五官無一處不似完顏不破,況天佑怎會不質疑,何有求匆匆解釋,「天佑,他不是完顏不破,我確認過了,他是月甄的大哥,兄妹倆二十幾年來相依為命,這假不了。」

  「可是、可是……」況天佑指著那人,依然難掩懷疑。

  「夠了沒!我來這裡不是瞧你們相認的好戲,何況我也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那人心中對茅山派極為厭惡,與之相關的無一不惱,看了眾人一眼就轉過頭去,「我來這裡是要帶走皇極驚世書,茅山派的人我沒一個信得過,衝著何有求心血來潮答應我們借書,我可不想給他言而無信的機會,否則我才不屑來這一趟。」

  「哥,我們有求於人,你說話就不能……」月甄尷尬地拉拉大哥的衣袖,這舉止反讓那人頓時暴跳如雷,不顧其他人在場就脫口斥罵,「妳給我閉嘴!妳再敢讓我好聲好氣對他們說話,剛才我答應妳的就一筆勾銷,我才不管他們有多少人,想打就一塊上!」

  「哼,果然是顏宗烈的孫子,剛愎自用、莽撞衝動,真是承襲了他的個性。」毛平重重斥責,隨即轉身回房,還不忘吩咐,「有求,讓他們出去,只要是姓顏的,別再讓我看到他們的臉!」

  「你說什麼,你給我回來!」那人聽了氣憤衝上前去,月甄驚惶失措,早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幸而何有求與復生及時拉住那人,才勉為其難阻止一場打鬥。但那人怎甘心莫名受辱,依然在後頭大喊大叫,「毛平,你沒種見我爺爺一面,索性連他後人也一併不見是不是?你愧對我爺爺,還敢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枉你是一代宗師,你要不要臉?」

  毛平憤然轉身,鐵青著臉道:「好個無禮的狂妄小子,果然是他教出的好孫兒!我告訴你,你爺爺的遭遇我雖然遺憾,但我沒什麼對不起他,我不知道你們聽他說了這二十幾年的故事扭曲了多少,不過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好,你敢不敢跟我去見他?」

  「我沒必要見他,他的臉我早發誓一輩子都不要見!」毛平氣得臉都白了,見何有求仍傻站在那兒,忍不住怒罵:「還不把他們趕出去?」



  「毛祖師,我知道您和我爺爺幾十年來的嫌隙短時間不可能化解,但是求您看在我面子上,再相信我一次,只要皇極驚世書讓我們試一回,我發誓往後絕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月甄匆匆忙忙奔了前去,大哥的衝動讓她心中又怒又急,逼不得已只好代大哥軟言求情。

  「皇極驚世書?這麼多年了他還念念不忘。」毛平的怒火讓他陡然間呼吸急促,轉頭斥罵了何有求,「我說了皇極驚世書可以隨意外借嗎?你吃了一回苦,還沒記得教訓?誰准你答應的!」

  何有求臉色陣青陣白,惶惶道:「師父,對不起。我以為皇極驚世書能讓他們拿來救人,又能讓您與顏宗烈化解嫌隙,所以才……才破例讓他們試一次……」

  「要讓那姓顏的借走皇極驚世書,除非我死!」毛平重重撂下很話。

  何有求再不敢說話,復生也一旁乖乖噤聲,不敢如往昔一般多嘴。那人陡然間大笑幾聲,瞧得月甄又急又疑,「月甄,看見了吧,爺爺真的沒說錯,這就是茅山派的真面目。妳偏偏要信,我卻打從心底不信,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會有什麼樣的徒弟,妳處處保護的何有求這時還敢幫妳說話嗎?」那人擺出雙拳,顯然想以武奪書,「睜大妳的眼睛看清楚!爺爺如今是這副模樣,妳再相信他們的話,往後我們就會如同爺爺一般下場。你們想言而無信,不要緊,我也不是吃素的,你們就來試試我的拳頭!」

  那人立時撲嘯前去,何有求等人反應不及,眼睜睜見他便要重擊毛平,個個大吃一驚,拔腿就要阻止。卻見那人倏然間狠狠被摔在牆上,還沒跌下地來,一道人影早已欺到他面前,正是況天佑。那人大怒,正欲往前踏一步,況天佑伸手按他肩頭,牢牢將那人困在牆面動彈不得。那人暗暗訝異,一時無法想清眼前之人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力量,能令學拳術多年的自己毫無反擊之力。

  「雖然我不清楚你們之間有什麼瓜葛,不過動手總不是好事。毛師父年歲大了禁不了你幾拳,你縱替你爺爺抱屈,但在長輩面前也該有做晚輩的樣子。」

  那人大吼:「他配嗎?」

  況天佑鄭重道:「人必自敬而後人敬之。你們有求而來,就算不能如你們所願,也不能強取豪奪。何況這件事你們一開始就做錯了,復生是我弟弟,他本是無辜卻被你們牽連,我當他大哥的那是否該由我先向你們討公道?」

  那人冷笑一聲:「你也想討公道?好,排隊吧,我們跟毛家的帳算清了,就讓你接著算!」

  況天佑心中暗暗搖頭,想這人實在無可理喻,固執得說不通,這個性果然也不似完顏不破。但他見這相似完顏不破的面貌,心中總留幾分情,不管他們到底與毛平有什麼糾葛,已盤算竭盡所能讓他們放下怨恨,又道:「我能不能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對我總無恨意吧,儘管往後可能再無交集之日,但我還是希望,走在路上若能偶遇你們,能坦然朝你們問候一句。」

  毛平等人面面相覷,實在不懂況天佑何以想攀識。那人原本重重呼吸,臉色實為猙獰,但不知是否感受到況天佑話裡誠意,容色逐漸緩和,好一會兒才回道:「顏日誠。」

  「顏日誠。」況天佑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終於放下手來,想與顏日誠握手,「我叫況天佑。」

  顏日誠躊躇幾秒,對方都已伸出手來,不回應也未免說不通,但要說句很高興認識你,心中又頗為疙瘩。匆匆與況天佑握上一記,顏日誠轉頭不理,也再不說話。何有求已瞧出況天佑的心思,不由得默默笑了,只要與顏日誠有相識之情,他想再動手也難免顧忌了。



  月甄連忙上前安撫大哥:「哥,況大哥人很好的,對我也極為照顧,這次我們牽連復生,對他也實在過意不去,你就瞧在況大哥的面上,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氣行嗎?」

  顏日誠怒火難消,又不好再在況天佑面前發作,頗為不滿:「這件事本就跟他沒關係,綁走他弟弟,我願意跟他道歉,但是──毛平,我再問一次,皇極驚世書你到底交不交?」

  「皇極驚世書根本沒有能耐救人,我真不懂顏宗烈到底跟你們胡說八道什麼,讓你們信以為真?」毛平忍不住嘆氣。

  月甄落寞道:「毛祖師,我跟您說實話吧,其實……其實我們不是要拿來救人,而是我爺爺的病已到末期。他的心願就是想見皇極驚世書一眼,我們不想見他遺憾而終,所以才出此下策。」

  毛平十分苦惱,皇極驚世書對外人而言,充其量就是本不知何謂的書,不借難以讓他們死心,借了又反而讓他們傷心,隨即語重心長道:「皇極驚世書根本沒什麼值得一窺,你們誤信你爺爺的話,非要討書不可,我也無話再勸。既然你們不相信,好,我就讓你們見識。」說畢,立時讓何有求回房取書。

  待皇極驚世書交到顏日誠手上,兄妹倆焦急湊近了翻閱,這一瞧,兩人的臉色又疑又茫。「這裡面根本什麼都沒有,你們拿本假書給我?」顏日誠大怒。

  何有求道:「你錯了,皇極驚世書不是什麼都沒有,它有的是你們的命運,你們如果求解而來,這本書會讓你看清一生,但同樣的,也會讓你們後悔莫及。因為當你們知道一生已被注定,而你們又已知悉,對未來就再無希望了。」

  顏日誠怔怔道:「爺爺不會開心的,這本書什麼都沒有,他看了還有什麼開心……」

  「只怕你爺爺不是真心想要這本書吧?」毛平黯然道。

  「他怎麼不是真心?就連病重,他都不忘喊著這本書……」

  毛平苦道:「那恐怕是因為,他想從皇極驚世書知悉,我當年堅決反對之事是對是錯。」

  月甄不解道:「爺爺到底想知道什麼?」

  「看來你們也是不知道啊,那是很久的故事了。」毛平搖頭長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我和顏宗烈是多年的朋友,自小玩到大,他對我師門家業並無多大興趣,不過那時我初初學道,總會拿他試驗,久而久之,他也懂了這麼一些。後來我們都大了,重責大任落到我頭上,與他反有些疏離,這也無可厚非,畢竟除魔一事凶險,我也不能件件要他摻和,驅魔除妖之事我便逐爾不提。偶時相聚便只聊些家鄉人情,也只有與故人相聚,我才能感受到卸下那麼一點職責。」

  顏日誠聽到這兒,不由得憤憤插嘴:「這些我知道,爺爺說他想向你學道,你堅決不允,他才向外人討教,想有朝一日能讓你點頭,讓你看到他的誠心,可是你卻固執。爺爺還說,如果不是那本皇極驚世書,你們毛家又何來專精,他數次與你比試,就是想藉此機會瞧瞧那本書的真相,可你依然打擊他。」

  「不是這樣的!」毛平怒口駁斥,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待又緩和情緒才又接著道:「我懂顏宗烈為何這麼對你說,畢竟有子孫了,他不能說出過往的事讓後人憤慨。」

  「你再敢污辱我爺爺一次,我就……」顏日誠勃然大怒,又舉出雙拳,月甄見狀趕忙重重壓下。

  「我不是污辱你爺爺,而是這真相是因為他愛上了我妹妹!」



  顏日誠愣了愣,月甄也匆忙搖頭,想是無法相信毛平這番話。何有求聽言忍不住細細思索,想到毛家雖將傳承責任交付男子,但也不輕易讓女輩隨意嫁給外人,這防的無非是有心想藉機接近意圖學習道術用以為惡世間之人。毛家女子雖不比馬家有透不過氣的沉重壓力,但自小就隨同男丁研習,毛家又聲名遠播,惴著心思上門求親的大有人在。何有求幾乎可以想像,當年毛家是如何摸清顏宗烈這個人並堅決反對了。

  「你胡說,我爺爺如果真愛上別的女人,那我……我奶奶算什麼!」顏日誠氣得脹紅一張臉。

  毛平凝重道:「所以我才說,為何他不能對你們說出真相,這真相一旦說了,你們的存在對他而言又有何意義?」

  「難怪爺爺對爸、對姑姑總是疏離,我還記得小時,爸滿心歡喜想讓爺爺抱我一回,卻總是得苦苦求他,爺爺才願意瞧我們幾眼……因為在爺爺心中,爸並不是他跟他心愛的女人生的。我終於明白爸為何會說奶奶這一輩子沒有過歡喜的日子,他雖然不知道爺爺想什麼,可是爸做人子女,可能已感覺到一些了。」月甄難過不已,失望得落下淚來。

  顏日誠怒道:「月甄,憑毛平一面之詞妳就信了?他在污衊,妳懂不懂?」

  「哥,你問問自己的心吧,你敢說你沒一點懷疑嗎?」月甄輕輕哽咽,「自爸媽出事後,爺爺何曾像別人家的祖父那樣慈藹和祥,對我們關懷有加?我們總是被他逼去學任何事物,早出晚歸,不管出門回家就只見到爺爺的睡臉,三餐永遠只有餐桌上的零用錢讓我們自己打發,那就像……就像不想正眼見我們一面。真面對見著他了,他從不關心我們在外的一舉一動,念茲在茲的就是皇極驚世書,和總是聽他數落不停的茅山派。你敢對外人說,這就是慈愛爺爺的表現嗎?」

  復生聽言,不由得低聲嘀咕:「我聽來都感覺像外人了……」顏日誠憤憤瞪了復生一眼,復生見狀,忍不住暗暗吐舌。

  毛平嘆道:「當年的事我不敢說我沒錯,我也的確堅決反對他二人來往,我毛家責任重大,就連婚姻都不能敷衍。我父母看出顏宗烈的性子,鄭重駁回他想締親的念頭,我知道他深愛我妹妹,如果生在尋常人家,我絕不願棒打鴛鴦,為了這事,當初我真暗地幫著他二人。只是我沒想到,顏宗烈幾次求不得我父母允准,為了和我妹妹在一起,做出了連我都無法點頭的事。」

  顏日誠疑道:「什麼事?」

  「為了和我妹妹在一起,顏宗烈暗中計畫了一齣鬼釀之事。因為我的關係,他間接認識了不少同道中人,有些甚至是我不肯與之往來的邪派,只想詐財,欺騙無知百姓。」

  復生忍不住發問:「師祖,什麼是鬼釀?」

  何有求正色解釋:「師祖的意思,就是這些江湖術士雖說有幾成真本領,但他們卻暗地養著收伏的鬼,驅使他們去幹一些作姦犯科的事。只消放出一隻,就能榨取不少百姓的錢財,而鬼釀就更嚴重了,那會危及一整個城鎮,得要動員數名驅魔師才能徹底全數收伏。」復生恍然大悟。

  「不錯,因為聽聞鄰鎮鬼釀,我父母連同同道中人,包括馬家知悉惡訊都趕去了,丹娜的姑姑──也就是小玲的曾姑婆還為此受了重傷。幸而我父親有遠見,他想全鎮的驅魔師都離去,倘若此刻有什麼三長兩短定無法返回救急,要我在師門嚴正以待。我便是因此撞破他倆想偕然私奔,才明白這兩人為了情,到了不顧一切無視蒼生的地步,我只慶幸鬼釀一事沒有殃及百姓。」

  毛平說到此落寞又嘆:「就因為交情,我沒敢說出顏宗烈,但也從此堅決反對他二人來往。顏宗烈得知鬼釀竟是如此可怖,也是悔不當初,不過他仍不肯放下這段感情,數度找我比試,只求贏我一回能再見妹妹一面。我當時實在讓他擾得煩了,就藉口皇極驚世書已推算出他兩人的下場,他不相信,不知不覺這比試轉而成了皇極驚世書,在他心中或許是想親眼證實我所說的推算,才會徹底死心吧。」

  顏日誠不覺緩緩腳軟,坐了在地,眾人心知肚明,他即使仍想相信爺爺,但毛平的話卻逼得他不得不仔細想想過往。月甄見此也再無話可說,她心中何嘗不感到失望,為了皇極驚世書,她盤算心機進入天逸堂,就為了爺爺的心願。皇極驚世書她根本不屑一顧,只是想或許這麼做,總會見著爺爺難得對她兄妹倆擺出的笑臉吧。

  「你們的名字是你爺爺的取的吧?」

  月甄拭淨淚水:「毛祖師如何知道?」

  「因為,那再簡單不過了,真心誠意,日日月月。是他對我妹妹的海誓山盟。」

  「就算我爺爺真的錯了,那也是你們逼的!」聽見毛平的話,顏日誠憤恨抬頭,心道就連自己的名字也脫不開與毛家的關係,倏地站起,惡狠狠掃過眾人一眼,「你們毛家有什麼了不起,就為了什麼虛無飄渺、狗屁倒灶的守正辟邪,逼得兩人──不,無數人因為你們痛苦。是誰給你們權力代表世間的正義?是誰給你們資格約束世間的規矩;我爺爺什麼都還沒做,你毛家先人以一句性子不端就給我爺爺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才會逼他作出失控之事,你們自己就行得正、坐得端嗎?這起因如果不是你們,又怎會有我跟月甄這兩個下場!」

  毛平心頭重重一跳,曾幾何時,馬小玲也是這般駁斥他,登時一口氣接不上來,踉蹌退了幾步。何有求不明所以,驚惶扶過毛平一把,他未開口問過師父情況,卻只怔怔瞧著顏日誠,心底不由得赧然,也想自己的確不是什麼行得正坐得端的榜樣。況天佑愁了臉,這番話他是感同身受啊。

  顏日誠推開眾人,只往大門行去,似乎對皇極驚世書也不再執著,月甄匆忙喊住他,卻聽他頭也不回道:「月甄,我想冷靜一下,不用找我了。我們兄妹倆這世上再沒什麼值得信賴的人,爺爺我是再也不肯相信了,但茅山派我依然不會諒解,我希望平撫情緒之後回來,妳依然還是那個我可以信賴的妹妹,別讓我徹底對人性死心!」



  月甄無聲滑下淚來,她知道大哥的失望勝她百倍,因為他更祈求爺爺的一個關愛眼神,如今知悉爺爺絕不可能愛他兄妹倆如同愛那個女人,絕望可以想見。此刻她說不出挽留,或許只有時間,才能逐漸讓大哥重拾對家人親情的渴望。顏日誠說完這番話,正欲開門離去之際,陡然間一陣怒吼充斥,讓眾人登時驚詫。

  毛平率先奔入房中,大夥也連忙進房,顏日誠怔了幾秒,按捺不住疑問,終放棄離去只想一窺究竟。

  「你們在我身上下了什麼?放開我!放開我!」馬小玲不住掙扎,激動地臉紅脖子粗,望見眾人進房,更加發怒。

  「小玲姐……」月甄從未見過馬小玲失控,不由得驚惶地捂住了嘴。

  顏日誠怒責道:「你們為何要幽禁一個孕婦,快放了她啊!」

  「小玲,妳冷靜一點,不要動怒,會動了胎氣的。我會一直在這裡,妳安心下來,我們正在想辦法如何保住孩子。」不過短短一晚,馬小玲的肚子彷似已有幾個月大,況天佑心頭一緊,就怕她這般狂躁反真應了毛平的話,無端讓孩子控制。

  馬小玲聽言,狀似欣喜,望過眾人,急道:「真的?你們正在想辦法保住我的孩子?」

  「真的,毛師父已經答應願意試試,所以我們正在商量。」

  馬小玲終於安心笑了,忍不住淚水盈眶:「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們都想殺掉我的孩子,原來是我錯怪你們。那想到什麼法子了嗎?」顏日誠與月甄聽得一頭霧水,只能怔怔瞧戲。

  況天佑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才擠出話道:「妳別急,我們正在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如何能不讓孩子吸血,又能讓妳把孩子生下來……」

  「你在說什麼?」馬小玲的笑臉陡然垮了。

  「小玲,妳聽我說,魔星之事妳比我清楚,如果孩子吸足了血,妳會受他控制的。到時孩子如果肆意妄為,我們都沒法擔下這一切,妳也絕對不想見到這一切……」

  馬小玲氣憤打斷:「那孩子早夭枉死,你就願意見了?」況天佑脣齒打顫,再也擠不出話來。顏日誠兄妹聽他倆左一句吸血,右一句魔星,忽地想明茅山派以道術專精,馬小玲無端被束縛在此肯定事出有因。只是這種事,他兄妹倆頭一回聽說也頭一回遇見,根本也無法干預。

  何有求連忙安撫:「小玲,我們真的在想辦法。此刻妳一定要冷靜下來,天佑的擔憂不比妳淺,為了孩子他是如何求我師父幫忙這妳沒瞧見,我們都看在眼裡,所以妳要相信天佑,他跟妳一樣愛這個孩子。」

  「還能有什麼辦法,我身為驅魔師,魔星的事我懂得比你們少嗎?你們不要再藉口拖延了,天佑容易受你們所騙,我可沒這麼天真。我的肚子已經大了起來,而孩子卻連一滴血都還沒喝到,我不用等他出世,他就會枉死在我肚裡,到時我生出個死嬰你們賠得起嗎?這恐怕才是你們的盤算吧。我再說最後一次,快點放了我!」馬小玲嘶牙咧嘴。

  毛平急道:「小玲哪,妳再這樣下去,意識會被魔星拖去的,快冷靜……」

  「住口!」馬小玲怒嘯一聲,彷彿集人間所有不平怨氣,那聲響如排山倒海灌襲著眾人。眾人狼狽地跪了跪、跌了跌,月甄更是被那嘯聲衝襲得摔倒在屋角,何有求驚惶一爬,匆匆前去探查完好,才將月甄緊緊保在身後。

  「放開我,放開……」馬小玲掙扎不休,無奈身上幾道束縛咒捆得她動彈不得,尤以腹上的咒術掐著她越來越緊,焦急與痛楚讓她終於嘩然落淚,「天佑,你幫我,孩子會死的,會死的……」

  況天佑無聲握緊了拳頭,望著馬小玲淚如雨下,自己的淚水也在眼中打滾,他的心早疼得像被輾過死了百次不只。月甄心腸軟,見馬小玲哭得如此,忍不住也哭了出來,暗暗拉了拉何有求的衣袖,想開口求情,可惜她此事不清,也不知該怎麼求。何有求重重嘆氣,望了月甄的淚眼,只得將她腦袋壓向自己肩頭,摸摸頭安撫。眾人都淒苦了臉,放與不放竟是這麼難以抉擇。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孩子,怎麼可以,你們太絕情了!」馬小玲朝天大哭,驀地那淚水像是噎住了氣,一口氣接續不上,轉瞬間就暈了過去。

  「小玲?小玲!」況天佑驚惶奔了前去,一察她的臉色,無助地轉向毛平求助,未料此時冷冷傳出一句,「我就知道她無能!」況天佑一愕,轉而瞧了馬小玲,登時迎面受到一股衝擊,滑出眾人之間,重重撞在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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