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幽靜,毛平此刻卻睜開眼,有些細微的、不安分的聲響逐一化掉他的睏意。毛平揉揉眼,隻手抓了擱在床頭邊的手杖,緩緩起身,披件外套就開了門。待毛平來到廳堂,望見何有求正朝案頭行禮默禱也不如何訝異,這間屋子除了他也沒別人了。

  毛平瞧瞧牆上的鐘,不過才凌晨四點多鐘,想何有求肯定比這時間起得更早,便道:「才四點多,怎麼這麼早起來了,還是根本就沒睡?」

  「徒兒只是在做平常的事。師父,您再繼續睡吧,我會把聲響再放小一點。」何有求咚咚磕頭,說這話兒卻是沒望師父。

  毛平來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望著好一會兒,才道:「你昨天什麼都沒吃,天不亮就起來給祖師爺磕頭,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要不為師幫你弄些早點,吃過再磕頭吧。」

  「不用了,徒兒一點也不餓。」

  毛平聽了,暗暗嘆息,躊躇半晌才又道:「有求,昨天的事──」

  「師父,昨天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一點也沒放在心上,您不用替我擔心。」何有求冷不妨打斷,逕自在蒲團上打坐,雙睫沉沉蓋著,彷彿也蓋掉旁人試圖關愛的心。

  「不是為師要揭你痛處,但什麼事都悶在心底不說,這是不健康的。我沒奢望你說出口就能立即平撫傷痛,這些需要時間來沖淡,但除了時間,我們也有能力給予自己極快的自療,就是自我紓解,這比你要花一兩年甚至十年以上才敢正視自己的傷痛來得有益。」

  何有求睜眼輕輕嘆了,隨後他站起身來,親自為師父泡杯茶,端謹擱在桌上,才道:「師父,我知道您想說什麼,您是怕我再一次承受六月離開的痛苦,傷心無以附加,又做出自己無法控制的事。但徒兒知道,她不是六月,僅是六月臨死前因痛苦而殘留的意念,真正的她早就不在了。」

  毛平道:「你真的已經想開了嗎?」

  何有求垂下眼來,哀戚道:「不,徒兒沒有想開,我甚至因為六月留下的痛苦又更加內咎,只要想起她是如何痛苦才留下這股怨意,我一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師父,當年我沒有聽您的話,沒有嘗試循正途化解這股傷痛,反而一意要救六月回來,才造就她痛失往生之機。我犯下這種罪孽,又豈是正視傷痛這麼容易,這種教訓我該深記一輩子,永遠也不可忘。」

  毛平點點頭,語重心長道:「是,有些傷痛是該記一輩子的,這樣未來的路的確才不容易偏差。為師只盼你記著這個教訓,但別折磨自己,有些事情過去了無法挽回,我們遺憾沒有重來的機會,卻並不表示我們不能遏止同樣的事發生。你還有大好的人生,不要把未來斷送在過往的傷痛,為師說的你明白嗎?」

  「我知道。」何有求落寞點頭。

  毛平當他暫時聽了進去,便不再對這件事多加勸慰,站了起來拍拍他的肩頭:「過一會兒就去睡吧,今天天逸堂的生意你也不用管了,我暫時替你看著,你好好休息放鬆一下,去旅行走走都行。」

  何有求忙道:「師父,我可以的。」

  「聽我的話,給自己幾天空白,好好沉澱。你要是真閒不住,不如陪天佑他們去看看孩子,總之讓你腦裡別塞這麼多事。」

  「天佑他們要去地府探望孩子?」

  毛平點點頭:「我昨天從那兒回來就想跟你提的,孩子的情況還不錯。不如你今天也下去看看,想想有什麼可以幫天佑他們。」

  何有求又道:「如果他夫妻倆都去看了,那天棠……」

  「沒讓天棠跟著去,不想多生枝節。我昨天已經吩咐日誠他們今兒一早過去接天棠照顧,對了,你見到他們兄妹倆,若是他們有個起疑,你就隨便敷衍過去。」

  何有求擔憂道:「讓他兄妹倆照顧天棠,若是天棠趁此鬧事怎麼辦?」

  「放心,我給他兩人戴了符,應當不會有事。」



  稍晚,何有求與毛平道別就出門趕往酒吧。一到那兒,馬小玲匆匆收拾行李,忙進忙出,手上全是孩子要用的東西,一股腦就往行李箱塞,好似這些東西地府全然不備,一時竟忘了招呼何有求。復生趕忙迎來,對何有求道:「師父,你來這麼早,吃過了嗎?要不你先跟我一塊吃吧。」

  「我已經吃過了。」何有求隨口回答,一顆頭卻不斷張望,「你師叔他們還沒到嗎?」

  「剛打了電話來,已經在路上了。」

  何有求隨便應了應,神色卻彷似不專心,一會兒見馬小玲他們似乎已準備妥當,才前去道:「可以出門了嗎?」

  馬小玲苦笑:「有求,不好意思,剛才有點忙沒招呼你。都準備差不多了,就等月甄他們過來。我是想讓他們留在這裡,別把天棠接回家去,畢竟這裡該有的都有,他們照顧孩子也比較方便。」

  何有求笑了笑:「瞧妳這麼心急的樣子,妳放心,天涯在那裡沒事的。」

  況天佑好容易才終於拖了行李箱過來,笑道:「大哥好不容易才答應讓我們下去看看天涯,小玲當然心急了,畢竟天涯已經在那兒待了半個多月,我們都想知道她有沒有好一點。」

  「我聽師父說,他昨天已經先下去看過了,天涯的情況還不錯,你們先別擔心。」

  「那就好。」馬小玲總算有點安心,一會兒她見時間不早,復生仍慢慢吞吞吃早點,忍不住道:「一頓早餐你吃了半個多小時,上學就快遲到了,還不趕緊出門?」

  復生懶懶應聲,沒精打采站了起來,扒了一片土司塞進口中,書包一背就開門出去。恰好顏家兄妹趕巧出現在門外,復生隨口打招呼,就錯肩離去。他們一見何有求也在,倒是訝異,還未來得及開口,馬小玲卻已著急領他兄妹倆前去房間。月甄途經何有求身旁,本想朝他問早,未料何有求連瞧也不瞧,頭一扭過當視而不見。

  一會兒,他三人步出房來,顏日誠抱著孩子,已連聲催促:「好了,你們趕快出門,有我跟月甄看著天棠,不會有事的。」

  況天佑道:「那先謝謝你們,你們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不用拘束,我們會盡快回來。」

  顏日誠揮揮手,催促他們趕緊出發。月甄送到門邊,待況天佑夫妻已先行出去,才趁此拉拉何有求的衣袖,忙道:「師兄,你還好嗎?」何有求處在原處幾秒,只點了點頭,沒望過月甄一眼,就逕自離去。

  月甄瞧著何有求離去的背影,待他三人消失在梯角,才落寞返回顏日誠身邊。顏日誠搖頭道:「何必要多此一舉問這些無聊的問題,他若想說,不用妳掐著,他也會說。」

  月甄低著頭,嘆道:「師兄現在一定很討厭我。」

  顏日誠翻翻眼皮:「幹嘛沒事胡思亂想,不定他只是愧於見妳,也或者他見了妳,會讓他想起自己過世的女友,妳就給他一點自在,別這麼心急行不行?」

  「我不是心急,我只是不希望師兄太傷心。」

  顏日誠重重嘆口氣,將懷中的天棠抱給月甄,逕自在廚房裡找喝的。一會兒他從廚房走了出來,大口灌著水,見月甄哄著天棠,才勸道:「月甄,不是我要潑妳冷水,但何有求這個人,妳最好連沾都不要沾。」

  月甄頗為不樂:「昨天的事你也看得一清二楚,你幹嘛還對他存有這麼大的偏見?」

  「就是因為我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才要勸妳。何有求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女人,我或許沒談過像他這麼深刻的戀情,但我也是過來人。他那一段感情太刻骨銘心,沒有別的女人可以取代,就算真的如妳所願,妳這輩子都得跟他心中的女人鬥爭,妳會很痛苦。想想奶奶,她就是這樣苦一輩子。」

  月甄再不說話,神情比方才看來更為苦澀。顏日誠緩緩坐到月甄身邊,摟緊她的肩,好言又道:「聽話,不要去喜歡一個沒法再談感情的人,否則妳付出的心血會白白讓人糟蹋。世上的男人很多,找一個沒有這麼大包袱的人在一起,妳會比現在更開心。」

  「那師兄不就太可憐了,一輩子都沒法放下那個包袱。」月甄輕輕拭乾眼角的淚,這當頭還是只記著何有求,顏日誠兩手一攤,終於知道什麼叫死心眼。



  一上午,顏日誠愜意地翹著二郎腿,看電視灌啤酒,照顧天棠的事全丟給月甄。月甄邊哄邊喂,一會兒又把屎把尿,本來勤奮的她向來不會抱怨,待到中午,她竟還得張羅大哥的午餐,根本就是在照顧兩個孩子。月甄在廚房切菜,看著大哥像局外人,忍不住埋怨:「我照顧天棠一早上,為什麼我還得煮你的午餐,這應該是你要煮給我吃吧。」

  「幹嘛對我計較這些,妳就當順便,反正妳也要吃不是嗎?」顏日誠頭也不回。

  只聽天棠又哭了起來,顏日誠卻無動於衷,月甄趕忙洗手前去瞧瞧。一會兒,月甄替天棠換尿布,又開口道:「天棠就在你身邊,別這麼懶好不好,幫著換一下尿布會怎麼樣?」

  顏日誠笑道:「女人做這些本來就比較熟練,我一個男人碰這些怪不舒服的。」

  月甄白了他一眼,不悅道:「我真替我將來的大嫂感到可憐。」

  「等妳真有大嫂,我會學著幫她分擔的,就不必妳操這個心。」顏日誠笑了笑,月甄冷哼,抱起天棠自言自語,「天棠,等你長大可不能學你乾爸喔,他是壞榜樣。」

  顏日誠斥道:「別對孩子胡說八道,他們懂的。」

  月甄朝他吐吐舌,再不理會,逕自將天棠抱回搖籃,又走回廚房。一會兒,門鈴聲突然響了,顏日誠頗不耐煩,轉頭瞧了月甄,明顯要她前去開門。月甄衝他瞪大眼,顏日誠沒轍,只得站了起來,但一顆頭仍不時往電視機瞧。門一開,原來是羅宇蒼,顏日誠愣了愣,才記起眼前的人是誰。

  羅宇蒼笑道:「不好意思,我只是上樓來拿準備開店的東西。」

  「你快進來。」顏日誠趕忙請他進門,羅宇蒼途經天棠身邊,忍不住蹲下逗逗孩子,笑道:「天棠有沒有乖乖的?爸媽不在,要聽話一點喔。」

  片刻,羅宇蒼逕自搬了一箱東西出來,顏日誠趕忙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就這些東西。」羅宇蒼搖頭一笑。

  顏日誠點點頭:「營業時間還早,要不要一塊吃午餐?」

  「沒關係,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

  「真是不好意思,上回才匆匆見過一面,剛才沒有認出你來。我叫顏日誠,不知道你怎麼稱呼?」顏日誠連忙伸出手,羅宇蒼見狀,擱下箱子,伸出手來一握,笑道:「我姓羅,羅宇蒼,宇宙的宇,蒼穹的蒼,喊我小羅或名字都可以。」

  顏日誠握著手,竟拉著他一塊坐了下來,這才鬆開手,又笑:「你在這兒做很久了?」

  羅宇蒼有些意外,但想此時起身又有點唐突,只好陪著說話,點頭一笑:「酒吧開幕的時候來,也還不到一年。」

  「怎麼會想做這份工作?」

  「就是興趣,唸書沒天份,所以去學一技之長。本來想去蘭桂坊找事,恰好經過這裡,就想不如進來試試。進來之後覺得很慶幸,這裡環境不錯,老闆他們對我也很好,給我很多空間發揮,不知不覺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了。」

  顏日誠滿意地點點頭,暗暗誇他說話有條理又有禮貌,不只如此,感覺眼前這個人頗為上進,也懂感恩。顏日誠轉頭瞧了月甄一眼,回頭隨即拉了羅宇蒼起身,半推半請帶他來到餐廳,「剛好午餐也煮好了,你別客氣,一塊吃吧。」

  月甄脫下圍裙,也笑:「是啊,就一道吃嘛。」羅宇蒼一時難以婉拒,只好一道入坐。



  席間,顏日誠不斷請菜,更取出兩瓶啤酒來,羅宇蒼一見,趕忙揮手婉拒:「我平時不大喝酒,工作的時候更不喝,只有在試味道才會喝上幾口。我待會就要準備開店,不能帶著酒意,不好意思。」

  「這樣啊,那我就不勉強了。」顏日誠點點頭,便只斟滿自己的酒杯,「我瞧你挺年輕的,有二十五了嗎?」

  「二十四。」羅宇蒼僵硬回答,從方才顏日誠就有一搭沒一搭問他家世背景,好似在面試,不由得有些感到不自在。顏日誠輕輕一笑,突如其來拍著月甄的肩,又道:「只比我妹大一歲而已,你們年紀相仿,應當有很多話可以聊。對了,你每天工作到凌晨,女朋友不會埋怨嗎?」月甄聽了,笑容不由得垮了,輕輕拉下大哥的手。

  羅宇蒼訕笑道:「我沒有女朋友,之前有,不過她嫌我做這種工作沒出息就分手了。」

  「職業怎能分貴賤,努力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不懂欣賞你的人,這種女孩不要也罷。」顏日誠皺眉,連連搖頭,一會又再次拍著月甄的肩,「像我們月甄,雖然做的只是個小小的櫃檯,但任何事都處理的妥妥當當,誰見誰誇,一樣也是有出息。」

  羅宇蒼忙道:「那是當然,我也聽何先生常常誇她。」

  「所以了,要找女朋友就要找勤奮的,別找那些拜金的女人。你有空也去我們天逸堂坐坐嘛,別把時間都留給酒吧,反正你認識月甄也一段時間,不用把自己當外人,多交些朋友無害。找個時間你過來一趟,就這麼說定了啊。」

  羅宇蒼傻傻笑著,沒敢答應,臉上早寫滿尷尬。月甄悶頭吃飯,對大哥的舉止一言不發,心中早冒了火。好不容易,羅宇蒼才逮著話題匆匆告辭,活像逃命似的。月甄面無表情收拾碗筷,一會兒廚房裡全是月甄四處碰撞出來的聲響,杯盤匡噹聲此起彼落。

  顏日誠聽聞聲響不斷,終於按捺不住,站在一旁瞧著妹妹:「快被妳打破了,洗個碗也像敲鑼打鼓。」

  月甄用力扔了手上的抹布,轉身罵道:「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顏日誠睜大眼,糊塗道:「什麼啊?」

  「你別裝!你會不會太過分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沒事問羅先生這麼多事,你在幫我相親嗎?」月甄氣悶不已。

  顏日誠漫不在乎道:「我瞧那個羅先生也挺好的,做事認真,說話又有禮貌,更難得的他還長得不錯──是,他學歷是不高,可是他不說,光看他那個樣子,誰都會認為他受過一流教育。這種打從內在就自然散發出來的高貴氣質,妳去街上能找到幾個?反正何有求又不會接受妳,妳就當給自己一個機會,認識幾個不錯的男人有什麼關係。」

  「我不想再跟你說話!」月甄憤憤推開顏日誠,逕自走來客廳一坐,冷背招呼。

  顏日誠心知自己做得有些過分,陪著一塊坐來她身旁,嘆道:「是我不對,我跟妳道歉。」

  月甄轉過身來,罵道:「你之前交的那些女友,我有沒有在你面前數落過她們一句半句,還是我曾自做主張帶女人回來給你認識?我都沒這樣干涉過你,你憑什麼自做主張,我就算不介意,但是對羅先生好意思嗎?」

  顏日誠凝重道:「好,對不起。我不是逼妳跟羅先生交往,我只是想讓妳知道,不管多不顯眼的男人,都有值得妳發掘的優點,在於妳願不願給自己機會。我擔心妳一廂情願換來的只是委屈,我不能強迫何有求接受妳,我可以努力的,就只能盡量勸妳多給自己機會,我不想妳因為一個男人造成自己無法抹滅的傷痛。就算妳往後注定會受傷,至少也有過被人真心疼愛的回憶,而不是像何有求、像爺爺奶奶,為了唯一一段感情而封閉。」

  「哥,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沒有這麼軟弱,一段感情也不能因為怕受傷就裹足不前。」月甄終於消下怒火,容色一緩,輕聲道:「我是喜歡師兄,這種喜歡的感覺,短時間我也沒法拋棄,可是我總要做點什麼,才不會枉費自己的心意。也許你會說我傻,不過感情就是這樣,沒有付出過又怎麼懂得珍惜?只要我嘗試過,不管師兄會不會接受我,我也無愧自己,但你不能不讓我嘗試就剝奪我的機會,對我而言,師兄就是我的第一個機會啊。」

  顏日誠良久不語,好容易他才勉為其難點頭:「既然妳這麼說,我還有什麼能勸的,我只希望,妳要懂得適時斬斷一段不可能圓滿的感情,不要只知道盲目地深陷進去。」

  月甄微微一笑,才黏著大哥的手臂:「知道了。」



  月甄又重回廚房將餘下的碗盤洗淨,片刻,她拿出兩瓶冰得透骨的啤酒,一瓶冰上了顏日誠的臉,顏日誠忍不住哀叫一聲,輕輕打了妹妹一掌。月甄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大哥身旁,頭一枕在他肩膀,方才的爭執早就化於無形。顏日誠偷偷瞧了妹妹的側容,心中還是忍不住嘆息。

  半小時過去,月甄忍不住打起呵欠,顏日誠見狀,忙道:「去復生房裡睡個午覺吧,天棠我來看。」

  「我睡一個小時就好,你記得要叫醒我。」月甄懶懶點頭,站起了身,正當準備離開,天棠此刻偏偏哭鬧。月甄無奈趴在搖籃邊,摸摸天棠的小臉蛋,噘起嘴道:「我的小少爺,你就乖乖給我一小時休息好嗎?不要哭啦。」

  顏日誠陡然間悶哼一聲,突如其來倒在地上打滾,月甄大吃一驚,匆忙奔了過去:「哥,你怎麼了?」

  「我……我透不過氣了!」顏日誠抓著脖子,痛苦的模樣就像被人惡狠狠掐著不放。月甄倉皇失措,趕忙拿起話筒,只想盡快叫救護車,未料顏日誠臉色一紫,一隻手在半空中又顫又揮,只聽他哀嚷一聲,就再沒聲息。月甄大愕,早顧不得喚人來救,這一衝到大哥身旁,早嚇得渾身打顫,頓時哭了出來,「哥,你醒醒!」

  顏日誠倏然間又睜開雙眼,月甄驚愕得朝後一跌,隨即回神,又哭又罵:「你很無聊,幹嘛開這種玩笑啦!」

  「月甄姑姑。」顏日誠起身一站。月甄擦擦眼淚,忍不住又罵:「你別再玩了好不好?」

  顏日誠搖搖頭,指著天棠道:「月甄姑姑,好好照顧我乾爸。他在我肉身裡,小心別讓他受傷,否則我們換不回來,我先走了。」

  月甄臉露驚疑,見顏日誠真的要走,趕忙拉住他:「你別再鬧了,我要生氣了!」

  「月甄姑姑,我是天棠,我真的有事要借用乾爸的肉身。」

  「你……」月甄完全不敢相信,但大哥那雙眼瞧來卻沒有一絲她所熟悉的神情,此時一旁的天棠頓時哭鬧,顏日誠望了孩子一眼,轉頭只道:「月甄姑姑,我很快就回來。」

  月甄連忙擋住去路:「你要去哪兒?」

  顏日誠眨了眨雙眼,就像稚齡孩童一般望著月甄:「要去找姐姐。」

  月甄就算再無法置信,此刻也只能順著顏日誠的瘋言瘋語,企圖留住他:「你乖乖留下來,等你爸媽回來,你就能知道你姐姐的狀況,聽話。」

  「我知道姐姐的狀況,所以才要去找她。」

  月甄急道:「你找她能做什麼?」

  「殺了她。」

  「你說什麼?」月甄睜大了眼,還想再多說些話阻止,顏日誠竟莫名消失無蹤。月甄驚慌瞧過四處,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好容易天棠的哭聲逐漸喚醒她的神智,月甄連忙撥了電話,待那頭電話一通,早已忍不住驚慌失措,「師父,出事了,大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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