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到底夠了沒有?」

  何有求猛然抬頭,見復生滿臉怒意,緊握雙拳,大是不解:「怎麼了?」

  復生失望無以附加,罵道:「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回復一些理智行不行?除了第一天你去探視過月甄姐,這半個月來,你就沒再去探她。只知道坐在這裡,做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難道這些東西比月甄姐重要嗎?」

  何有求聽了狐疑,低下頭一瞧,大吃一驚,這滿桌的東西他是怎麼做出來的?桌上兩打的迷你小劍,兩打的勾魂爪,一盒數不清的陰雷彈,還有數支用以佈陣的鎖魂旗,種類繁複無以細數,更有顯眼刺目的破殺符咒,如此之多是如何而做,他卻只有模糊的記憶。但桌上攤開的大筆記本,的確清清楚楚畫著他製作這些武器的草圖,成分、用法條條詳載,都是一再地修改過。

  何有求終於漸漸想起來了,那天探完月甄後,他回到天逸堂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回這裡埋頭畫圖。爾後他聯繫師傅製作,追蹤、改良、催件,幾日過去,這些東西就陸續送上門來。何有求揉揉眉間,煩躁地將桌上的東西推開。

  「你做這些東西是要幹什麼!」復生隨手拿起那盒陰雷彈,憤憤朝地上一扔,破口大罵,「你答應過師叔不是?不要重蹈覆轍,不要滿腔仇恨,答應的話回到天逸堂就忘光了嗎?」

  何有求抑鬱地偏過頭,低聲道:「我沒忘……」

  復生反問:「沒忘,那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

  復生聽了,傷絕不已:「我昨天問過你,今天要不要同我去醫院接師叔出院,順道再探月甄姐,你一口答應,我還天真地以為你總算回復些神智了。結果我一起床,就見你坐在這裡,分秒過去,就是不見你打算跟我一道過去。」

  何有求匆匆站了起來,苦道:「對不起,我是一時忘了,我們現在就過去。然後你趕緊上去幫你師叔收拾東西下來,我再送你師叔回家休息。」

  「那月甄姐呢,你又想能閃則閃,能避就避嗎?」復生拿起桌上的東西,又扔了出去洩憤,怒罵道:「你做這些東西要幹什麼,她還活生生躺在那兒,你就心急著要替她報仇。你當月甄姐死了是不是,你怕去瞧她,是因為覺得是去瞻仰遺容嗎?」

  「你胡說什麼?」何有求大罵。

  復生搖搖頭,心灰意冷:「再求我說,我也不說了,大家都失望了,說得多也是枉費。我們一意盼著她生,師父卻認定她死。師叔不用你接了,我自己會去!」說畢,轉身就走。

  何有求頹然一坐,只覺自己被炸得血肉糢糊體無完膚,猶如行屍走肉,有眼似沒眼,有心似無心,眼前一切景物似乎都飄邈不清。他忍不住仰天狂嘯,似是想掏空生命,但他想掏的只是那數日來怎麼擠也擠不出的淚,心明明在淌血,為何連一滴淚也流不出,那被填塞太滿的痛,幾乎快讓他發狂了。

  毛平目睹一切,傷痛搖頭,不知該怎麼救回這即將又要失去的徒弟,默默轉身回房。



  快近傍晚,天逸堂重現喧騰聲,顏日誠吃力拄著柺杖,在復生與岳子熙攙扶下,一步步走進屋來。岳子熙見他走得這麼辛苦,忍不住埋怨:「我就說我買一台輪椅就好了嘛,幹嘛要這麼辛苦撐著柺杖,這麼走又疼又傷,你還嫌不夠累啊?」

  「我有腳,幹嘛要坐輪椅!而且我慶幸自己還能走,既然能走,我就要用雙腳走。」顏日誠轉頭斥罵,但見岳子熙委屈的臉,想她也是出自好意,就不再多罵。他回頭一瞧屋裡,有些詫異,「怎麼這麼亂,這些都什麼東西,師兄不是見不得亂嗎?」

  「還能是什麼東西,全是師父做出來的。」復生氣惱一嘆,「這些都是我扔的,我實在……實在也是忍不下了。」

  顏日誠愁苦了臉,再無話說,他想不通怎會有人可以因為愛而做出失常的事,尤以聽說何有求過往的事蹟,更加覺得荒誕,可親眼見識到他因為月甄而失常脫序,他就百感交集。他是不知該喜還是該罵,何有求的愛讓他為月甄感到欣喜,但他的失控卻又讓顏日誠想大發雷霆。

  無視地面的凌亂,三人緩緩避開,岳子熙瞧著新鮮,竟不由得拾起地上一顆彈珠,笑道:「這珠子好漂亮,你們不要的話,可不可以送我一顆啊?」

  復生沒好氣道:「別碰,會爆的。」

  「真的假的啊?」岳子熙失聲一叫,臉色已是慘白,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顏日誠搖頭一嘆,「怕的話就趕快放我口袋。」岳子熙匆匆點頭,正想放進顏日誠衣袋裡,不知又猶豫什麼,反縮回手緊緊拿在手中。這麼一個無心的舉止,卻讓顏日誠心頭猛然震了一下,望著她驚惶的神情,嘴角已是莫名彎了,復生也瞧進眼底。

  「唉,拿給我吧,看妳以後還敢不敢亂揀東西,妳以後想見識我師父做的東西,有得是機會。」復生好容易才將岳子熙顫抖的拳頭掰開,取走珠子,「還有,雖然會爆,可是爆出來的東西只是粉,傷得了鬼,傷不了人。」

  「幹嘛嚇我……」岳子熙不悅地翹了嘴,可是頭一回見到復生這麼對自己輕聲細語,早忍不住笑了。

  「好了,我先去跟師父問安,讓他老人家放心,我就回去休息。」聽顏日誠這麼說,復生二人趕忙攙他進去。

  明明沒有營業,圍簾卻莫名拉上,復生半分不想拉開,卻見到書房裡,何有求面跪著毛平,氣氛頗是僵迫。他三人互望幾眼,不知發生何事,才聽顏日誠又道:「他們應該一會兒就說完話,我們先坐著等好了。」岳子熙連忙攙著顏日誠坐來沙發,坐定後,三人已是緊緊盯著裡頭的情勢。

  許久,終於聽毛平道:「你到底要朝我跪到什麼時候?」

  何有求低著頭:「師父,徒兒想求您幫我安心。我答應師弟,可是我真做不到,我怕再這麼失控下去,我又變回跟從前一樣。月甄會不開心的,我不想她醒來後知道我這模樣而傷心。」

  毛平重重嘆了:「之前我幫不了,之後我更幫不了。」

  「師父,您幫不了的話,那就廢去我的功!」

  毛平登時厲目一瞪,胸膛急喘不已。顏日誠聽了,惱怒大生,這一急著站了起來,傷勢又讓他疼得跌坐回去,岳子熙匆匆嬌斥幾聲,連忙抓緊他的手不讓他造事。復生只覺心頭如冰,深埋沙發,此際終於體會到何叫絕望。



  「廢去你的功,月甄就會開心了?」

  「但至少我不會再如從前傷害到人。」

  毛平慘然一笑:「復生真沒說錯,原來你真當月甄死了。」

  何有求抬頭一駁:「我沒有,我從沒當月甄死了。」

  毛平敲桌一罵:「你沒當她死,那你起這個頭做什麼?」

  「師父,難道月甄醒了,我就能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嗎?我永遠都會記著那一幕,永遠都會記著她是怎麼傷的,往後我還怎麼敢再放她出門,就算真能放,我也一定會替她先掃除威脅。如果月甄有個什麼,我的情況就更……更無法預估。我不敢任由自己導致那種影響,所以才求師父安我的心,要不廢我的功,只要我無能為力,我就傷害不了人。」何有求說著,已不禁緊握拳頭。

  「說白點,就是要我折了你手腳,不讓你滿處撲咬不是嗎?」

  何有求默認,之前他錯的太多,他就知道自己是個不受控制的人。他依賴原則,依侍規矩,無非也是種強迫,因為唯有如此,他才能勉強讓自己在原則裡走對路。但現在月甄一事,何有求又再度面臨原則崩塌,他一不想讓月甄傷心,二不想讓自己再造罪孽,只得趁自己還理智之際,用最笨的方式控制自己。

  毛平累了:「終究是變了,月甄的影響還是讓你變了,起碼這回因為她,你還存了人性,多了忌諱。為師能活也沒多久,如要我死前又得再承受你一次大逆不道,還真不如乾脆折了你手腳。」

  「那請師父做吧。」何有求隨即重重磕了三頭。

  顏日誠氣憤不已,若不是師父在此,他真恨不得前去痛揍何有求一頓。復生已是心灰意冷,但他知道師祖的痛心肯定多他百倍,即便師祖真遂了師父的意,他也只能認了。

  「但為師不會做──」毛平一出此言,大夥皆是詫然,何有求更是莫名不解,「今天如換了復生大逆不道,你也不會替他做。為師知道你肯定不會,就算復生往後比你狂了百倍,這份苦你還是會自己嚥,知道為什麼嗎?」何有求緩緩搖頭。

  毛平紅了眼:「因為父子連心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古人的話聽來是一種父權的壓迫,要的就是徒弟的順從忠心。但有多少師父瞧的是那個『父』字,所以可以次次包容徒弟不肖,那是真切地沒有血緣的親情。折了你手腳,跟折了我手腳有什麼不一樣,都是──痛,在,父,心。」

  「師父……」何有求趴著頭,復生與顏日誠也雙雙紅了眼。

  「上回為師也做的不對,以為嚴苛會讓你懼怕,會讓你痛悟,卻是把你推了出去,這再來第二回,我跟你都要極力彌補改過。」毛平拍拍何有求的肩膀,吸吸鼻淚,「有求,知道鬼的戾性怎麼形成的吧,那是執迷、妄求、貪戀,這轉嫁到人身上,就是心魔。身為驅魔師,怎能只知除外在的魔,卻不懂除自己的魔。」

  「你要為師幫你,我幫的就只是眼前的一個魔,誅殺殲滅,僅此而已,但為何我茅山卻要歷代門人以勸善為先,而不以誅滅為目的,這就是除掉心魔的要義啊。你的心魔根深蒂固十幾年,在於你根本從沒除過,卻是十幾年不斷累積執著。勸善是一種滌清,心中清明,才會甘心伏首,而你做的僅只是表面之事,這些年來又如何清明?」



  何有求抬起頭來,顫聲道:「師父,徒兒就是不知道怎麼除,才懇求您幫我。」

  毛平用力拍著他的肩,泣道:「有求,要除心魔,就是放下。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屠刀,就是魔。要想成佛,唯有擱下罪、放下孽,於心於身了然一空,善念才能回歸己身,才能清明透徹,罪孽一消而空,就能重回新生路。」

  何有求聽著,已是紅了眼:「放下罪孽……」

  「記著罪孽是束縛,除了罪孽才是悟,你自認記著教訓用以償罪,不知這反是執著。」

  「但徒兒怎能忘記六月因我枉死,如此之大的罪孽?」

  毛平仰天喟嘆:「你的心結就在於記,而不在償,何謂償,還也。還什麼,殺人填命,所以得還六月一條命嗎?不,是你做出一件孽報,就要還出十件善報,將你的罪孽用善報去還,才是償罪。不是記著、折磨著,就當作是償!縱是十惡不赦之人,只要放下屠刀,餘生用以善報清償,死後也是心中有佛。因你枉死之人,才能藉你身中佛心,解脫遁苦,這才是放下的本意。」

  何有求顫抖著身,鼻頭陣陣地酸,喉嚨已是嚥不下的苦:「師父,您為何現在才與我說這番話,我記著也苦啊,記六月苦,記月甄也苦,您為何遲遲到現在才除我心苦……」

  毛平哽咽道:「那是因為沒有人能幫你看清,唯有你自己想除,才會尋求開悟。月甄影響了你,讓你不同往昔,在自己失控前夕緊緊抓住善念,懇求我為你安心,為師才有機會說這番話。」

  何有求身子不住哆嗦,不到一刻,他軟軟支著地,神色大悔,瞬間已是淚如泉湧:「師父,我現在好……好後悔,後悔前事,後悔一切。更後悔月甄現在這副樣子,我卻只記著報仇,連一句話都沒跟她說,我真的好後悔,好後悔……」

  毛平終感欣慰,喜極而泣:「就把你的後悔,一字一句跟她說。」

  何有求伏首大哭,像是十幾年來的罪孽用淚水逐一滌清。毛平拍拍他的肩膀,逕自步出房門,隨手帶上。他知道何有求這一哭,會耗盡自身心力,淌血的心就靠淚水來清,清了才能結痂。復生與顏日誠見毛平出來,皆是一站,深深鞠躬,便目送他回房,他兩人此刻不再多言,心中已是明白毛平這一勸,一樣是耗盡心力。

  顏日誠轉身離開,任何有求縱情哭泣,不想打擾。復生擦乾淚,忙道:「師叔,我們不跟他說嗎?月甄姐已經……」

  「不必,他肯去自然會知道,若他不去也沒資格知道。師父說的,能不能勸動他,就看他有多愛月甄了。」顏日誠擦乾淚水。

  走了幾步,陡然卻聽見岳子熙嚶嚶哭了起來,顏日誠一愕,忙道:「妳幹嘛?」

  「我感動嘛,何大哥的愛,毛爺爺……」說著,就要放聲大哭,顏日誠趕忙捂住她的嘴,低聲斥罵,「妳哭個什麼勁啊,別吵了,快點走。」

  「好啦。」岳子熙擦了擦淚,隨即攬住顏日誠的手,脫口又道:「日誠,姐不在,我跟你回去,這樣就能照顧你了。」

  顏日誠聽了一驚,閉了眼唉聲嘆氣,真是不知自己上哪找來的折磨。他不顧自己的傷勢,匆匆拄著柺杖就走,活像身後有奪命女鬼,岳子熙更是急著跟上,在他耳邊不住囉唆。

  「妳回家啦,誰叫妳跟來!」

  「你幹嘛,我照顧你有什麼不好?」

  「老天,救命哪……」

  復生瞧著他倆離去,忍不住也是笑了,想這岳子熙平時吵吵鬧鬧,但對師叔似乎還真有那麼一點真心,住院期間的確很細心照料,雖說笨手笨腳,就衝這點真心,往後不如也就這麼包容她算了。復生轉身回房,仍聽見何求的哭聲,已是嘆息,想他終於痛悟十幾年的罪孽,這哭應是一時半刻不會停了。



  隔日一早,復生起床梳洗已畢,便打算前往醫院照料月甄,但他一走出來,又見著何有求重新又坐回桌前,一顆心頓時盪在谷底。不說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復生仍盼師祖的話師父會聽進幾分,於是開口試探:「師父,我要去醫院,你來嗎?」

  「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見何有求瞧也不瞧他,復生暗自大嘆,想來這仍是師父推託之詞,搖搖頭就逕自離開。復生這走遠了,何有求卻掏出手機來,眷戀地瞧著。瞧的原來不過是張照片,四年多前,月甄拿他手機拍的,蠱惑大夥一塊入鏡。復生是興高采烈,大剌剌搶了畫面一半,他是勉為其難湊了頭過去,恰與月甄頭碰著頭。

  那時顏日誠還沒徹底化下怨恨,月甄怎麼求他也不肯入鏡,小小的人影突兀地露在畫面一角,卻在閃光之際,裝模作樣擺出姿勢,頗是搞笑地入鏡。月甄就是這麼個人,總能細心瞧人來著,把四人都給拍進去,何有求也特鍾愛這張,不僅洗出來放在冊裡,手機仍沒捨得刪除。他輕輕用手指勾勒照片上的月甄,勾勒她笑得開心的唇,眼眶又濕。

  「月甄,對不起,這段時間都沒去陪妳,我現在就過去。我有很多話想跟妳說,妳要等我。」

  何有求著急出門,拾了外套就走。一角的毛平靜靜瞧見了,終於安心,欣喜落下淚來。他轉身回房,卻不禁數度大咳,咳得連走也無法走了,情急之餘撐著一旁的椅子才及時坐了下來,「老天爺,再給我點時間吧,我知道不能貪求,但總得要圓我一個心願,一個也行,別讓我帶著遺憾走。」

  何有求繞著大街小巷,好不容易才找著營業甚早的花店,買了束花又匆忙趕去。他強自鎮定,才又敢站回病房前,但這一瞧,裡頭的病床卻沒見人影。何有求大驚,奔著離開找了護士急問:「三號床的病人呢?她人呢?」

  「三號床的顏小姐嗎?她已經……」

  何有求一急忍不住大聲:「她怎麼了?」

  「你別急啊,她昨天中午就轉到普通病房了。」

  何有求一聽大喜,該問的忘了問,就這麼急忙離開,折騰了一會兒,才問著尋著找到了月甄的病房。他一踏進門,雙腳立時就動彈不得,月甄正挨靠著調高的床,安靜地瞧著復生說話,模樣看來頗有精神。大夥都來了,或坐或站,瞧見何有求到了,個個住了嘴,顏日誠更是站了起來,復生也放下揮舞不休的雙手,怔怔瞧他。

  月甄轉過頭來,瞧是何有求,嘴上一笑,喊道:「師兄。」

  這一笑,把何有求的心給拉了回來,他緩緩走了過去,每一步走來,有如枯萎的枝芽灌溉足了豐盈的泉源,有如乾涸的河床有了甘霖填滿,更如他這些年來彷似冰凍的心有了愛回暖。待他走到月甄身前,已是濕了眼眶,似笑似喜,似想把月甄的臉收足眼底,好容易才聽他顫著聲說了:「謝謝妳……」

  月甄愣了愣:「師兄,你說什麼呢?」

  何有求滾出了淚,嘴唇頻顫,才又哭又笑:「謝謝妳,謝謝妳活下來……」

  「有求……」月甄的淚撲簌簌掉了,想他這段時間定是為自己煎熬不已,已是心疼。

  「謝謝妳。」

  何有求迎了過去,輕輕擁她入懷,想他此生已欠的該還的他不會推卸,只求此生能再守護自己深愛的人,能再坦蕩無畏愛這一次。月甄在他懷中靜靜掉著淚,已是別無所求。大夥識相退了出去,不急不吵,個個早是欣喜地眉開眼笑,顏日誠最後再望妹妹一眼,終於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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