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間的互動跌到冰點,雖說兩個男人沒所謂記恨的小家子性,但如今存在著毛憂的芥蒂,何有求當然不可能如往昔輕輕鬆鬆和他笑談;而復生頂撞在先,不僅心中有愧,也不想此事再生波折。總之師徒倆各懷心思,多日來公事公辦,機械化的交流,天逸堂彷彿如臨冬日,不知何時才有回暖的一天。

  這日意料之外,黑影找上門,原來是受人之託帶來口信,毛憂希望能與復生會面相談。復生壓著欣喜,匆匆轉頭瞧著師父的意思,何有求卻將頭扭過,顯明自己再也不介入這件事,好壞都由復生自己受。復生頗感落寞,暫時卸下手邊之事回房準備。這段日子礙著師父的怒意,復生極盡表現試圖討好,地府更不敢下去一趟,心中早思念毛憂。他憂喜交加,可實在思念得緊,不管毛憂要說什麼,這一面他非見不可。

  復生很快來到醧忘台,毛憂竟難得展現笑容,邀他去圓亭一敘。復生眼波定定瞧著毛憂,眨也不眨,嘴角已綻放笑意,心中有如暖陽交融,這段日子的壓抑焦躁在見過她後都給化了。毛憂抬頭望他一眼,隨即避過他的目光,低頭只笑:「我聽月甄說,天逸堂最近鬧得不可開交……」

  「這不關妳的事,妳別多想。」復生急忙插嘴。

  毛憂長嘆:「我也不願意多想,但月甄不找別人偏找我說,就表示跟我有關。我是茅山門人,先祖憑大智慧、大定力創派,儘管我的身分已不必再憂煩陽間的事,但只要一天沒投胎,我這毛姓就一天卸不了。茅山出亂,我就有責任。」

  復生急急哄道:「妳不用擔心,我正在處理,妳只要安心過妳的日子,等我將事情處理好就會過來接妳。我都想好怎麼為妳做了,妳一個人在這裡太寂寞……」

  「請你先聽我說,」毛憂揚手打斷,言談中客氣而又顯得生疏,彷彿在復生到來前,心中已無數次演練講稿:「我找你來是想平心靜氣地談,不想摻雜過多情緒,否則對這次的談話沒有意義,只會原地踏步。首先我該說的,是我前陣子對你太不禮貌,我道歉,畢竟我也沒有好好處理你的感覺,但是──」

  「不,不要但是……」復生頻頻搖頭,他這次下來當然沒有天真地以為會從毛憂嘴中聽到好話,他暗暗憂惶,以毛憂的個性,他已預料接下來會聽見什麼。

  毛憂正色繼續:「我沒有任何條件能接受這段感情,所有一切都指出你跟我不適合。你的愛讓我很感動,可是這不足以代表什麼,有太多因素根本不能克服,我相信你清楚。這些天我仔細思考過,我跟你這麼多年的交情,我的確不該讓你獨自處在這副境地,作為朋友,我應該要做好勸誡的責任。復生,讓我幫你,幫你走出去,這樣大家也才能幫你走出這段過渡。」

  「夠了,我早知道妳找我過來就是想說這些話。」復生欲哭無淚,心早已一片片碎了,「當我篤定要愛妳,我就知道那是一條千刀萬剮的路,我身邊不會有人,即使我知道妳要說什麼,但還是寧可過來見妳一面。我對妳唯一的要求就是耐心等我,這樣我就算勢單力薄也能堅持下去。」

  「不要再堅持,看清吧,根本沒有你可以堅持的理由。」

  「我不想聽妳說了,我對妳可以有無止盡的包容,唯獨不能忍受妳不相信我。不要再勸,我還是會繼續下去。」

  毛憂痛心疾首,只覺自己一番好意被人扔到海底,費這麼多唇舌,他依然冥頑不靈,頓時僵著臉:「在你堅持的時候,在你沉浸自己的愛時,有哪一點是想過我?」

  復生苦道:「我做這一切難道不是因為想著妳嗎?」

  「不,你想的只是你自己,有沒有想過我的苦?」毛憂忍不住大聲,指著奈何橋,對復生咄咄逼人,「我莫名其妙被你招惹,平靜的日子就這樣沒了,你可以世世輪迴忘記自己的苦,我又該怎麼辦?我世世都得見上一回已經把我徹底忘記的人,然後重複在無盡孤寂的歲月裡心酸,你就願意看我日復一日,你這叫想過我,你考慮過我的處境嗎?」

  「毛憂……」復生想伸出手安慰,未料卻被毛憂推開。

  「你很自私,你憑什麼打亂我的生活,憑什麼以為我在這兒過得不開心,我開心與否需要跟你報備嗎?」毛憂神色慌怒憂亂,先前的冷靜與漠然都再無法堅定,「我已經拒絕你的追求,你乾脆一點行不行,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復生大急:「妳聽我說,我們的難關可以克服,相信我。」

  「夠了。」毛憂怒氣勃勃指責,「不要再承諾你做不到的事,你連每天陪我都沒辦法做到,要我相信什麼,你到底還要騷擾我多久?」



  復生住了嘴,收回殷殷瞧她的目光,緩緩瞧向奈何橋,那是悲痛欲絕的眼神,讓毛憂望著心底驟起寒顫:「奈何橋下忘川河,那是不願遺忘前世之人的斷腸河,傳說若能熬過千年折磨,就能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再去追尋前世的戀人。妳不肯等我,不願耐心見我打算我們的將來,我也無法再逼妳。既然我生前無法為妳做到,死後我能為妳做的,就是在忘川河底陪妳,千年如一日。妳的孤寂有多長,我在河底就有多久。」

  「你……你怎麼可以……」毛憂冷不妨退了幾步,神色大苦,她按著額,不住在亭內踱步,一會兒瞧緊復生,一會兒又擰緊著臉,像是受了極大的折磨,終於湧出斗大淚珠,「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我快受不了了,為什麼要這樣逼我,為什麼不讓我好過一點,為什麼要害我萬劫不復?瘋了……你瘋了,瘋了!」

  毛憂哭吼,復生望著沉痛,喉中已是酸澀,直直走去將毛憂攬來懷中:「如果不瘋,我又怎會有勇氣愛妳?當我愛上妳,就注定會瘋。」毛憂不住捶打他,洩盡所有淚水。復生知道她苦,能愛的時候遇不到,不能愛的時候偏偏才遇到,他只能借胸膛讓毛憂發洩。他與毛憂就是錯的時間遇上,為此,他極盡一切方式要將錯扳回對,即使會逼急她也不能放棄。

  「你回去,以後不要再來了。」毛憂用力推開他,那臉上淚痕還沒乾,說得有氣無力。

  「不管妳趕我多少次,我不會放棄的,我還會再來。」

  毛憂一張臉瞧來已是累極:「不用來了,你不會再見到我。」

  「什麼意思?」復生心中一緊。

  毛憂雙眼無神:「我的意思是,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不會再見到我。你瘋得太過,如今我可以為你做的,就是輪迴。」

  復生一聽,緊緊抓住她的肩,怒道:「不行!」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談完話後,我就會調離醧忘台,地府之大會永遠讓你找不到我。為了讓你重回正軌,所以我向地藏請求輪迴,他已經允許,如果你仍執迷不悟下來找我,那一天就是我輪迴之期。這一次不再是欺騙。我可以耗盡殘缺,只願換你一世安寧。」

  「不准再說下去,我要妳收回決定。」復生臉色大白,用力抓著她的肩,毛憂都已感覺被他掐疼了,「妳現在就去向地藏稟明再也不輪迴,否則我立時跳下去,妳試試好了!」

  毛憂面無表情:「我知道你會威脅我。地藏口諭,若你有任何一切危及我或威脅我的舉動,死神會立即抓我前去輪迴,同時將你驅逐出去,除了死,終生不得再踏進地府一步。」說畢,十來名死神包括黑影倏然出現在毛憂身後,幾雙手已搭上她的肩。黑影容色凝重,緩緩搖頭,示意復生不要再固執。

  復生見此怔怔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腳軟,好容易才撐著柱子勉強站了。他望著毛憂,淚珠激湧在眸中,良久終道:「我現在……真的好恨妳。」

  「那就恨吧,也許恨我更容易忘記我。」

  「妳做得太好了,知道我會為了保妳生機,再不敢下來瞧妳一眼,妳的心太狠、太絕。毛憂,妳到底愛過我沒有?」

  毛憂垂下眼:「沒有。」

  淚水滑落,復生轉身走了,身子沉得彷彿雙腳再也擔不起,搖搖欲墜,自這一刻,他的心就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帶走的只是空洞的身軀。復生睜開眼來,一張臉彷彿已被石化,他緩緩走出房,毫無朝氣的神色就像對人世已了無生趣。何有求見他像遊魂般走了過去,萬分感覺不對勁,匆匆喚他一聲。復生調頭僵直走近師父面前,重重跪了,「師父,徒弟知錯了。我決定放棄,徹底放棄,永遠不會再見毛憂。」

  何有求還莫名不已,這次會面到底談了什麼,讓復生這麼快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正想多問,復生已暈了過去。

  復生睜開眼來,眼前已是幾張熟識的大臉,他不聞不理,雙眼彷彿透過眾人看向遠方去,隨後又再度閉眼。眾人面面相覷,何有求心痛不已,他知道復生聽得見,只道:「你沒什麼大礙,醫生說是太過疲累,掉完點滴就可以回去。不打擾你休息,我們就在外頭,有事的話就喊一聲。」何有求望著直搖頭,沒再多說什麼,將大夥趕了出去。



  復生徹底變了,往年意氣勃發、精神抖擻,在他身上都不復見,變得深沉、安靜。他全副心思只放在工作,生活中再沒有值得他關注的事,即使sky等人前來聚首,他也是一旁坐著靜靜不出聲,偶時才應付一兩句。何有求知道他正經歷絕望,還不到療傷的時候,只是他沒有把握復生會絕望多久。何有求還是按捺不住疑問,趁著下地府與馬小虎會面時,仔細問清楚那日復生與毛憂會面的談話。馬小虎聳聳肩,言明自己完全不知情他們曾經會面,何有求默了,也不再多問。

  見過復生徹底被毛憂傷心,也彷彿潑醒sky,明白到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奢望,怎麼也無法突破限制,硬要強求換來的只是體無完膚。sky知道復生恐怕要好長一段日子才能恢復,縱使自己,即使看清與天涯的不可能,要放下也沒這麼容易。sky慶幸自己還沒將局面搞得無法收拾,在他能完全放下天涯前,應當還能壓抑自己的心演好叔叔的角色。

  這日一早,天逸堂營業前夕,何有求與顏日誠靜靜在一旁看著復生專注向祖師爺上香請安。毛憂之事過去已有兩個月,自那天開始,復生對著祖師爺的時間就長了。何有求默默嘆息,想他應當是在尋求靜心,一種撫慰的方式,就和自己當年一樣。好容易,復生祭拜完後出來,何有求立時就喚住他。

  「又有大案了,你先看看。」何有求將檔案遞給復生,趁著他仔細翻閱之際,又繼續說著,「這件案子很特別,因為事主是英國的英格蘭銀行,所以也必須保密。你師叔這幾天與銀行的首席營運官開過視訊會議,已大致了解出了什麼事,昨天有關這案子的資料也已寄到,就是你手上這一份。」

  復生邊瞧邊道:「德古拉?」

  顏日誠輕輕笑了:「我懂,開會的時候聽到這個名字,我也是極力壓抑自己,才勉強不笑出來。」復生微微放下檔案,瞧了師叔幾眼,卻是沒有半點好笑。沒了復生在旁說雙簧,顏日誠自討沒趣也安靜了,心想復生無趣的模樣還真是憋死人,忍不住深深懷念起從前的復生,那個總和他嘻笑逗罵的復生。

  「德古拉的軼事不少,光是有關改編他的電影、小說就多不勝數,但也能從這些東西察覺出一件事,就是德古拉無法見光。」復生獨個兒沉吟,眉頭微蹙,「西洋的吸血鬼和我們稱之的殭屍大同小異,如果不能確定吸血鬼的源頭,光是用我們東方的茅山之術想殲滅他,恐怕事倍功半。」

  何有求點點頭:「沒錯,吸血鬼的源頭世上還沒有人知悉,這的確是盲點,不利我們辦事。至於你說德古拉不能見光,以德古拉謠傳的軼事來看,勉強可以歸類在五代殭屍之內,其實五代殭屍也不乏不能見光的例子,或許這是體質限制。其實縱上所說都是謠傳,殭屍本就藏在陰暗,德古拉也未必不能見光。」

  「我想事主遠從英國找上我們,就沒想過讓我們用十字架或蒜頭驅邪了,這肯定已超乎他們能處理的程度。如今我們茅山名聲傳到海外去,多半是前人的事蹟流傳,才讓他們迫不得已試試。」顏日誠仔細想著,何有求一旁聽了,已忍不住接話,「日誠想得沒錯,師父自己也數次到過海外,也許是這麼傳出去的。」

  復生合起檔案,鄭重道:「我明天就飛英國一趟,仔細了解這案子的來龍去脈。」

  「這趟我也去。」何有求突然說了。

  「師父也要去嗎?」

  何有求笑了笑:「年輕的時候,我出於好玩研究過德古拉的個案,沒想到在有生之年真碰上有關他的案子,我說什麼也要去瞧瞧真假,一償夙願。你師嬸才生下孩子,所以這趟自然是我去了。」顏日誠沒勁地搖頭,明明就是師兄搶他一步想去瞧新鮮,還把話賴給子熙,自己無奈又得看家。

  在他們說話之際,sky已早一步撘上飛機,前往英國去。所幸天棠放了長假,馬小虎也不知出何理由一意攬下照顧天棠的責任,sky見馬小虎專程過來就只為了天棠,心中也沒什麼憂心,帶著天涯就出國去了。

*

  在飛機上,天涯興高采烈猛瞧著窗外,sky見她歡欣的神色也默默笑了,不詫異她新鮮,這麼多年眾人的確沒敢讓天涯出遠門。好一會兒,天涯逐漸緩和興奮收回目光,轉頭見sky專心盯著檔案瞧,忙道:「sky叔叔,這檔案紀錄的都是真的嗎?德古拉可是吸血鬼祖宗,我看過不少有關他的電影,從來沒相信過,沒想到真有這個人。」

  sky朝她一笑:「德古拉真有其人,我的意思是,他的杜撰描述有其歷史人物做原型,妳看的都只是改編添加的。這並不意外,歷史可以竄改,軼事自然也可以摻雜真實。」

  天涯好奇道:「吸血鬼的特徵跟殭屍也差不多,如果他真是吸血鬼祖宗,會不會也是盤古之一啊?」

  「由描述他的特徵與能力來看,他不似天佑強,若是盤古理應不會這麼弱。不過他的力量透過故事敘述的確不能輕忽,要不事主這次也不會找上我們。」sky笑了幾聲,隨即凝目思索,「我比較注意的,德古拉若真是吸血鬼源頭,那就衍生出我們東方的道法是否有辦法剷除這問題。這趟前去妳乖乖在飯店等我回來,如果有個什麼,妳就先搭機回去,通知有求他們。」

  「不要,每次有一點危險你總是要遣開我,這次我說什麼也要跟。」天涯緊緊抓住sky的手臂,彷彿他立時就會離開。

  sky嘆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提早一天出門帶妳四處瞧瞧,然後妳乖乖在飯店等我回來,怎麼出門後妳就反悔了?」

  天涯扁了嘴:「因為你們總是這樣,我才先敷衍的,否則你才不會帶我出來。」

  sky瞪她一眼:「以後妳再用這招也沒用,我說不准妳就不行跟。」

  「sky叔叔,你別這麼頑固行不行,我也是擔心你啊。」天涯翹著嘴,扔了他的手,頗不樂意坐正回去,「你剛說那些話,我聽了就不高興,你是在對我交辦身後事嗎?你如果不讓我去,行,有本事你現在就把我趕下飛機,否則只要到英國,我不會聽話的,你再怎麼生氣也沒用。」

  sky好言道:「我是不想妳出事。」

  「你不想,難道我就想啊。」天涯扳過臉去,緊緊瞧他,「sky叔叔,我以為我們為這種問題談過了,你怎麼每次到這關頭就老調重彈?我再跟你鄭重一次,雖然媽千不願萬不肯才勉強教我一些道法,但我也是靈靈堂的一份子,是馬家後人,嚴格說來是你師妹,所以我有這個責任跟你一起擔,你的安全與否跟我就有關係。」

  「師妹?」sky心中一動,這麼普通的稱呼竟然會讓自己欣喜。

  天涯忙道:「當然了,媽教我道法,我等於是她徒弟,你比我早入門,不是我師兄是什麼?難道你非得要逼我喊你師叔?」

  「不用,這樣喊挺好的。」sky暗暗欣喜,彷彿連日來的陰霾終於透出曙光,他勉強壓抑那股喜悅,才平淡表示,「妳想喊我師兄也可以,我沒意見,妳怎麼順口就怎麼喊吧。」

  「師兄──好新鮮,我以後就要這麼喊,老喊你叔叔早膩了。」天涯開心笑了,又抱住sky的手臂,一顆頭在他肩上親暱黏著。

  sky努力壓抑著笑,卻還是忍不住悄悄釋放,頭微微轉過無聲笑了出來。他真的很能體會復生的感受,他也覺得自己可以為天涯墮入地獄,就算會同復生一樣狠狠被傷心,傷了也值。他轉回頭去,見天涯已然閉眼有些睏倦的模樣,壓著急促的呼吸,他掙脫天涯的手,輕輕將她抱緊,「別這樣睡,頭會扭傷的,就靠我身上睡吧。」天涯輕聲應了,果然緩緩埋頭在他胸膛,安心睡了。

  sky小心呼吸,不敢讓天涯察覺自己狂亂的心跳,他湊鼻輕輕聞她髮絲清香,霎那間感覺幸福而又滿足。只是sky不免又想起天涯心中的那個人來,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真想把那個人揪出來,好好比較。sky知道自己過不了多久,一定就再無法滿足師兄這個稱呼,他盼的是從天涯口中喊出自己的名字,一個同等的稱喚。



  到了英國,sky答應過會陪天涯好好玩一天,但因行程緊,只能選幾個就近的景點參觀。一整天天涯興致勃勃,完全不累似的,在有限時間在幾個知名景點上拍照留念,讓sky一度錯覺,和天涯彷彿情侶般遊覽倫敦。

  不知是不是來到國外的關係,把所有憂煩的事全都留在香港,整個人也輕鬆許多。sky不是沒長期旅行過,但那一次比較像放逐、像流浪,是一種療傷與撫慰,他被莫名傷痛的感覺纏繞,一放逐就是五年。但這次不一樣,他甚至感覺到天涯好像也不一樣了,多了幾分浪漫的氣息,她輕而易舉放棄慣喊的叔叔,就這麼衝著sky喊師兄,一路下來sky無時不在心跳悸動。

  每回天涯開心奔進自己懷中,指著前方景色神采飛揚說話,sky就望傻了眼,根本沒留心週遭,只盯著天涯的神采,好幾回差點忍不住衝動就吻了下去。但天涯就像精靈似的,前一秒還幸福地擁緊住她,後一秒她就已逃出自己懷中,像一隻輕盈飛舞的蝴蝶,sky只能悵然,眼睜睜見那蝴蝶又飛出懷中。sky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永遠沒法捕捉到那隻生動的蝴蝶,天涯就像該是無憂無慮、自在消遙,會不會有一天真能捕捉到時,蝴蝶就頓時沒了生氣?

  下午,他們在倫敦塔橋上細細觀賞泰晤士河的景色,一旁的觀光客也多,sky沒放過留下兩人的身影,尋著路人幫著拍照。一個英國男孩爽快答應,快門按了幾下就交還相機,笑著對sky二人道:「第一次來英國嗎?歡迎,祝你們有個愉快的一天。這是你女朋友吧,很漂亮,你很幸運。」

  sky傻傻笑著沒敢應聲,倒是天涯開心朝那男孩道了謝,才轉頭笑道:「你看吧,我就說師兄看起來很年輕,別人都當我們是情侶呢。」

  「老外看東方人哪準了,他說的是客套話,妳就信以為真。」sky輕輕戳開天涯的腦袋,也已忍不住笑了。

  天涯笑了笑,一會兒神情忽然有些正經,瞧了sky幾眼就低下頭去,支支吾吾道:「師兄,我之前不是有跟你提過那個人嗎?我想……經過這幾天的考慮,我應該有心理準備可以跟他提了。」

  sky一聽,心頭重重一跳,為什麼要在這幸福的時刻又提起那個人來,連忙道:「天涯,妳再多考慮一些,這件事還不急。等我們回去之後,妳再多想一想,我……我覺得妳太早說反而會讓他毫無準備。這樣吧,妳再多試探幾次,確定有把握再開口,等正事處理完,妳就可以謹慎考慮自己的事。」

  天涯垂著眼,想了一會兒,才微微苦笑:「好吧,其實我也還沒有完全的把握,既然你這麼說,再等一陣子好了。」sky暫時鬆了口氣,在他能解決彼此尷尬的身分之前,絕不能發生天涯口中的事,他一定要阻止天涯向那個人告白。不願天涯又想起那個人,sky匆忙又帶她去別處景點,果見天涯又恢復方才歡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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