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悔恨交加,瞧著龍裔專注與馬銀霜神會,施法已是刻餘,惴惴不安道:「都是我不好,他們若是有個萬一該如何是好?」

  況傳宗安撫道:「他二人不定只是外出尋妳,別忙杞人憂天。」

  又過片許,龍裔終於睜開眼來:「沒事,他們只是尋妳出來,聽到妳返回的消息,此刻也往梅興城歸來了。」

  況傳宗笑道:「我早說了,世妹不會有事的。」雪凝安心地點點頭。

  龍裔道:「雪凝姑娘,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

  雪凝思及昨晚仍是顫抖莫名:「昨晚他將我打昏後,卻不急走,待我醒來,才押著我在郊野東行西繞。一久,我原本驚慌的思緒也緩和下來,總覺得那人好似想留下蛛絲馬跡,因為他甫帶走我,就摘下我的手環扔在地上。若是劫匪,毀屍滅跡都來不及,又怎會留下證據讓人追蹤。」

  「妳想的有理。」龍裔點頭。

  「到了江邊,他又特意擾醒船家,這一來,豈不連行蹤也讓人知悉?我壯膽試他一試,說道他擄走我,姐姐定會從後追趕,他想逃也逃不了。沒料到他好大的口氣,回道他正是等姐姐救我而來。途中我對他大呼喝罵試圖掙脫,他可能不堪其擾,驀地轉了性,朝我怒罵威嚇。便只轉瞬之際,我瞧見他雙瞳已變了色,眨眼間又回復正常,那碧綠眼眸讓我想起方夫人和姐姐的話,我怕他真是殭屍,就不敢再吵。他將我交給那三人看守,臨走囑咐他們不可動我,直到你們前來,我都沒再見那綠眸之人出現,所以我才擔心,他是前去偷襲姐姐了。」

  龍裔又問:「那人什麼模樣?」

  「約莫四十出頭,六呎昂藏,身形頎長,畜著一捋短鬍,吊鳳眼、小塌鼻,人中奇短,頰窩瘦陷,一副短命相。他綠眸一出,神色更是猙獰。」

  龍裔凝重道:「看來的確是我熟知的那名綠眸殭屍,待他們回來,咱們不可再輕忽大意。雪凝姑娘,此次妳遭逢劫難也是因我而起,我在這向妳賠不是,如今咱們行蹤暴露,放妳在此我也不甚安心,妳還是與咱們結伴同行,此後再作打算。」

  雪凝聽了欣喜,低聲道:「龍大哥,我再不敢鬧性啦,以後定會乖乖聽話。」

  「雪凝姑娘能這樣想就好。」龍裔笑道。

 

  況傳宗也道:「世妹他們尋雪凝姑娘出來,可能因此與那人錯過,說來也是萬幸,咱們都沒準備,眼下還不宜與那人照面,待他們回來得好好商議對策。對了,雪凝姑娘受苦一晚,想必什麼都還沒吃,我去吩咐小二準備些吃的來。」龍裔點點頭。

  況傳宗擱下配刀於桌上,起身時卻不小心勾了刀鞘,寶刀隨即掉落在地。龍裔低頭一瞧,已出刀鞘的半截刀身似隱隱泛黑,忙問:「況兄,你的刀有些詭異。」

  況傳宗一臉置疑,拔刀一瞧,詫道:「今兒取出一用還是完好,怎地刀身變成這般模樣……」

  「讓我瞧瞧。」

  況傳宗將大刀遞給龍裔過目,方才一瞧,刀面銀照,還不甚清晰,仔細握在手中,刀身卻是黑如烏炭。龍裔大笑幾聲:「今兒這柄寶刀才算破封展威啦。」

  「龍兄,這是怎麼回事?」

  龍裔將刀遞還,笑道:「我慢慢與你說。當初主人為欲降我,曾花數月尋得仙山福地,起出黑晶礦脈。主人煉化數日仍無法融盡黑礦,終於仿作干莫二人鑄劍,連番滴血注入融池,才將黑礦融盡鑄出雛形。」

  況傳宗愕道:「這刀竟有如此來歷……」

  「主人鑄出刀劍,劍已為馬家神兵利器,刀則交托你家先祖。但況將軍為覆皇命,多番妄傷人命,黑身漸漸淡去,總要主人取之海水淨化,才保刀身黑亮如昔。後人不知來歷,想來曾以此刀誤傷世人,也或是為了躲避官府追緝所致。總之千年來,靈刀漸封,縱使鋒利如昔,也只淪為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刀,再無誅妖之能了。」

  況傳宗恍然大悟:「難怪那殭屍受我一刀貫心,竟爾化作劫灰,我道發生了何事,原來竟是刀性開竅。」

  「當初況將軍使來威力大展,還賜與鎮龍之名,可惜後人傳承,漸漸失去威性。這刀與馬家的伏魔劍本就一礦而鑄,主人當初贈刀便是以此定情。我本道況將軍死後,鎮龍刀也已失去,有些鬱鬱難消,看來你家先人逃出大劫,曾暗地返回運出況將軍的屍身,鎮龍刀才不至遺落世間。當初我和銀霜若是心細,就不難察覺鎮龍刀已經現世了。」

  況傳宗聽了也是淒然,但見刀身黑亮漸淡,似乎已要萎去,忙道:「龍兄,寶刀似要回復當初,這該如何是好?」

  「況兄且莫焦急,待銀霜回來,再請她淨化此刀,到時便可重現刀威。」

  雪凝喜道:「況馬兩位先祖當真情深意切,天地同證,若非遭人設計陷害,怎會又落得這般下場。如今況家後人無心尋著,鎮龍刀與伏魔劍也及相逢,真是兩位先人冥冥護佑。況大哥與姐姐年歲相近,若仿兩位先人攜手結伴,不也了了二位先祖死前遺憾嗎?」

  況傳宗一聽,擺手急道:「不、不、不,世妹蕙質靈巧,我只是一介草夫,怎敢與她配起。更何況馬家家門嚴謹,我況家曾愧對於心,償罪已來不及,又怎能妄作他想……」

  雪凝笑道:「龍大哥,你瞧況大哥這般心急羞赧,不定讓我說中心事啦。」

  「雪凝姑娘,妳別笑話我了。」況傳宗猛搔頭皮,手足無措。

  龍裔心中一嘆,世間皆是有情,如今一行人結伴,看來終是逃不了情字。這三人心思皆有所屬,當真是絲纏百繞,念及馬家世代祖訓嚴誨,總不能任由馬銀霜盡毀情愛。龍裔愁容難開,卻不聞身旁之人早是情愛已注,情深一片,自身情劫早已悄悄而至。

*

  馬銀霜與毛大鈞追著聲響已過兩個時辰,卻是聽聞人聲而不見蹤影,追了幾里,兩人困在荒山野地之中,焦急如焚,不知該往何處追去。毛大鈞拉著馬銀霜,阻道:「銀霜,別再追了,如今離梅興城已遠,倘若有人存心誘導,豈不著了他人道?」

  「若真是雪凝呼救,咱們怎能視作不聞呢?」

  「咱們一路跟來此處,一刻也不敢拖遲,照說早該尋得雪凝才是,我擔憂咱們遭人引開,反而更失雪凝的下落。妳聽我勸,先行返回梅興城再做打算,神龍與況兄外出也有一段時間,不定此刻已返回城裡,無論如何,先與他二人會合吧。」

  馬銀霜終於有雪凝的線索,怎麼也不願功虧一簣掉頭而返,又道:「大鈞,咱們再尋一會兒,若真找不著雪凝,我便聽你的。」

  毛大鈞隱隱不安,見此處雜草叢生、人跡未至、群林似閉,前方已無路可行。若是有人阻攔去路,當真是守既不能防又難策,如同甕裡捉鱉、危機四伏,催促道:「妳識通五行陣法,怎能因心焦不止,忘卻道法首要?妳瞧瞧此處如死水不通,易進難出,咱們還是快走。」

  馬銀霜瞧了周遍,也道毛大鈞所言不虛,林深之處如同迷陣虛佈,確是不該胡亂妄進,只得棄尋而返。他二人走了片刻,馬銀霜仍不時回頭張望,只盼雪凝此刻來得及在他二人未走之前呼救。

  「等等,」馬銀霜忽地一嚷,隨即依地而坐,匆道:「神龍與我神通,別忙。」

  毛大鈞憂急等了片刻,馬銀霜依舊閉眼不動,但見她唇笑似喜,歡以言表,忍不住問道:「神龍怎麼說?」

  馬銀霜睜開雙眼,喜難自制跳了起來,抓著毛大鈞道:「神龍已救出雪凝啦。」

  「我早教妳別慌,妳偏是不聽。」毛大鈞鬆了一口氣,但見馬銀霜笑生雙靨、燦笑如花,驟時情衷如狂無法自拔,忍不住一把摟了馬銀霜入懷,嘆道:「便只雪凝就教妳心神不安,倘若是我,妳急是不急?」

  「你……你怎麼又提此事?」馬銀霜霎時一羞,忙推開他。

  「那就是我的死活,妳是不在意了……」毛大鈞淒著臉,神情頗苦。

  馬銀霜聽了大急:「倘若是你,死活都跟了你去,又怎麼不急呢。」

  毛大鈞一聽頓時喜上眉梢,拉了馬銀霜的手,笑道:「原來妳是這般在意,死活也都願跟著我。我何嘗不是如此,如見妳犯險,拼了命也要隨妳一道。既然咱倆皆是同個心思,不如回頭便與龍裔說去,教他在妳爹娘面前美言幾句,允了咱二人之情。」

  馬銀霜輕嘆一聲,輕輕抽回手來,神情又有鬱苦:「大鈞,咱們不會有結果的,你別在我身上費神了。」

  「我二人之事豈由馬家先人作數,難道任由妳孤獨一世嗎?」

  「你就當咱們有緣無份,別再試圖求我爹娘允准了。你也說我不是馬家最後一人,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不會是廢除馬家祖訓的第一人,你不是馬家人,絕不會明白我的難處。往後你別再提起此事,咱們只能做朋友、做兄妹,這情字是萬不能沾。」

  毛大鈞臉色一僵:「妳寧可將對我的感情埋在心裡,也不肯試一試?」

  「馬家命運早定,試了也是白試。」馬銀霜愁容難展。

  毛大鈞頓時氣結,許久不說話,但見馬銀霜一臉澀容,心道她又豈是願意孤單一世,輕輕將她摟來懷中,憐惜道:「我且不逼妳,但我還是要試。妳可以將我當成朋友,當成兄長,咱們的事就由我去盤算,待求得妳爹娘答允,咱們再光明正大在一起。」

  馬銀霜心中一酸:「你這是何苦……」

  「再怎麼苦,也苦不過我得見妳一世孤獨。妳既不敢違馬家祖訓,無妨,我也同妳不違,若我一輩子求不過,咱們就一輩子以兄妹之禮守下去,教妳爹娘一輩子也生不出話阻撓。只要咱倆心中明白,彼此都願為對方死,縱使無名無份又有什麼要緊。」

  馬銀霜心中大動,她從未想過這世上竟有人肯甘願為她而死,毛大鈞這番話頓時激她鼻頭陣陣酸楚,未曾嚐過的淚水竟一時湧在眼中,這時倏然明白,原來淚水一出是這般難忍,「我怎能教你委屈,你這般對我,教我如何償還才好?」

  「那就為了我,拿一輩子的笑容償還,我說了,絕不會讓妳為我流一滴眼淚。」毛大鈞微微一笑,輕輕拍她臉頰,有意阻了她此刻激動快要落下的淚珠。馬銀霜再說不出話來,吸回淚水,這一刻在毛大鈞懷裡,她頭一回覺得自己就像有了庇蔭之處。

 

  驀地,一人竄草而出,大笑道:「好一對小情人在這摟摟抱抱,羞也不羞啊?」

  馬銀霜二人初時一愣,聞眼前之人出言羞辱,心中皆是一惱,毛大鈞護在身前,怒道:「哪來的土盜劫匪,擋我二人去路究竟想做什麼?」

  「嘖嘖,當真牙尖嘴利,晚些再來教訓你。」那人厲目一瞪,再不理會毛大鈞,張口又是譏諷:「我還以為馬家女子個個潔身自守,原來私下竟是這般淫亂,光天化日與男子摟摟抱抱、耳鬢廝磨。妳家先祖若是瞧見這般情景,定然死不瞑目,從陰間爬也要爬上來。」

  「你說什麼?」毛大鈞怒目一瞪,握緊拳頭就快撲了上去。

  「大鈞,站我身後。」馬銀霜伸手一拉,低聲囑咐,毛大鈞怒火攻心,若非馬銀霜及時攔阻,兩人早然交手,又聽馬銀霜道:「你是何人,對我馬家之事為何這般熟悉?」

  那人仰天大笑:「馬家當真一代不如一代,可惜了馬靈兒一身本事,傳了後人卻是酒囊飯袋,本事一點兒也沒長進,連我也認不出,這等能力怎做地掌門?」

  馬銀霜暗自惱怒,於色卻不現出半分,只道:「你便羞辱也只這刻,待過這一分,你會後悔對我說這番話。你膽子倒不小,我不找你,你卻自個兒送死來啦。你躲得馬家千年,想來早嫌命長,今兒想求我送你上路,我就成全你。」

  那人乍喜甚疑,笑道:「原來妳早知道我是誰了。」

  「不過是個活得不耐煩,妖魔不屑斥為一道的殭屍,在我眼中哪能暗藏身跡。你為惡人間,又對仙獸犯下殺孽,今兒便要你來得去不得。」

  「哼,千年來我躲你馬家之人躲得也煩啦。我徐福怎說也是長生不死,高於世人一階,要我日日藏匿,我怎吞得下這口氣。如今我有鳳血增法,這一千年來的怨氣定要拿妳抵消,待我殺了妳後,再一併殺光妳馬家之人,永絕後患!」

  馬銀霜手中之劍嗤嗤作響,只聽得她低矚一句:「大鈞,退至一旁,別教我憂心。」語畢,以劍揮出,以「纏」字訣著地掃去。如今馬銀霜力戰綠眸殭屍,毛大鈞又怎能事不關己,連忙低頭撥草納尋,有無韌枝一道助援。

  馬銀霜忙使馬家不傳之秘-禦魔劍法,這劍法的「纏」字訣有如江河衝洩,連綿不斷,纏纏連發,徐福微感勁風襲向下盤,忙踴身躍起,總算躲過一招。

  數十回後,馬銀霜劍勢驟疾,周遭是旋沙齊揚,她人在沙塵之中攻位難料,只聽得耳中盡是嗡聲不息,會從何方竄出也料不準,那是禦魔劍法「絕」字訣凌厲攻招,堪稱劍訣中攻勢凌厲第一。儘管徐福初時盈刃有餘,但他始終以身作擋,無法反擊撲前,終到最後一刺,便遭馬銀霜劃下手臂,登時傷處大綻,深可見骨。

  徐福心頭暗苦,千年來為報這緝殺之怨,百般絞盡腦汁求增妖法。以為馬家傳至馬銀霜這代已到強帑之末,多年隱身打探不著痕跡,還道她本事法力不若前人,便想藉機斬草除根。原來馬銀霜深藏不露,禦魔劍法使來精粹無比,比起曾與之對敵的馬家前人,猶強幾成。

  馬銀霜驟變招式,使的是禦魔劍法中令群妖見之喪膽的「瘋」字訣。這一劍之勢威猛異常,只消劍尖掃到,縱有保身護甲,也難保不受內傷。馬銀霜出招無倫,或點穴道,或刺要害,徐福被迫回擋,十餘回後,四面八方皆是劍影,全力招架猶顯不及,更無餘暇閃躲防身。馬銀霜倏地出劍,徐福閃避不及,劍中腹處,兩人霎時飛出,只見馬銀霜抽劍躍返,獨留徐福墮地打滾。

 

  毛大鈞手持韌枝,只道待機出手相助,未料馬銀霜招招致敵,比起與他對招時更見凌猛,擔憂之心也化,喜見而笑。徐福撐起身子,心想今兒大意輕敵,如今盡受馬銀霜劍下之辱,若不設法逃逸,總要死在她手中。但見毛大鈞一旁淡笑,瞧著馬銀霜是款款深情,暗道這二人互許情衷,挾了此人,馬銀霜定當投鼠忌器,怎麼也得保全眼前這男子。

  徐福假意願降,聲聲哀求:「馬天師,我認錯啦,妳收了我吧。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妄想與妳作對。妳好人做到底,我只求一劍允死,別讓我受法誅滅,受盡苦楚啊。」

  馬銀霜緩下手中之劍,怒道:「你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天地早已不容,但見你有悔悟之心,我便全你最後一願,一劍送你伏法,不教你受盡痛楚。」

  「多謝馬天師,我死有餘辜,我在這感念您的大恩哪。」徐福邊跪邊行,待到馬銀霜身前,叩地就是幾磕。毛大鈞從後緩緩走來,已是搖頭不齒。

  馬銀霜揚起伏魔劍正欲揮下,徐福倏然一躍而起,鎖了毛大鈞喉頭,挾他往後一縱,怒道:「撤劍,要不就讓他死在妳眼前。」

  「放開他!」馬銀霜大驚。

  「再不撤劍,到時就準備替他收屍。」毛大鈞憤而掙扎,徐福一指在他喉間劃下,鮮血已湧,胸前盡是血滴。

  馬銀霜雙手已顫,霎時捨劍一拋,伏魔劍落至一旁。徐福趁隙追擊,毛大鈞略感喉間一鬆,身後之人早已晃至跟前,一掌正中馬銀霜胸前,馬銀霜後飛數尺,一墮入地,側頭一嘔,鮮血立噴。

  「銀霜。」毛大鈞蹤聲疾奔,但徐福身形更快,只一眨眼便來到馬銀霜身前,一舉當頭,撒手飛拋之際,已狠下二掌,馬銀霜鮮血再嘔,滾落地上奄奄一息。

  毛大鈞痛在心頭,忽一瞥見伏魔劍正近腳旁,急忙拾起劍來,「納命來。」

  毛大鈞怒氣灌頂,一劍追殺,徐福轉身一望,忍不住鄙笑幾聲。尋常人等使及伏魔劍便只一般兵刃,他又有何懼之,如今馬銀霜命在旦夕,他已安心做定,此刻他殺意正熾,心道一併結果了眼前這小子。

  毛大鈞無招式作底,信手使來卻是況家一門武藝,身子已如箭離弓弦,頃刻間各向對方施了三招。徐福霎見況家招式,只道熟悉莫名,可毛大鈞使來不甚順手,偏以蠻力對敵,二來痛心如遽,招式千奇百怪,似隨心轉,徐福連番對來早感應接不暇,策無可策。

  馬銀霜氣若游絲,心念只顧毛大鈞安危,此刻竟不昏厥,微睜著眼見他拼死相鬥,「大鈞,你走……別管……」馬銀霜話未說畢,喉頭又是一甜,激嘔出血,霎時不醒人事。

  毛大鈞此刻傷痛於心,恨不得斬下徐福皮肉,對週遭已聽而不聞,長劍直刺,攻敵上盤,徐福低頭一閃,雙手便往毛大鈞肩上抓去。瞬息之間,毛大鈞長劍顫動,嗡聲不絕,劍影如花盛開風中,只晃得徐福眼花撩亂,渾不知他劍招將從何處攻來,只得躍後再避。

  徐福暗道小瞧眼前這男子,不知他家傳何派,似曾相識又彷未見過,招招皆是不覆回使,似乎劍招使之不盡,好生懊悔方才應當一手先斃了他去,此番也不必恁費心神。其實毛大鈞三分使況家武學,從中又添展杰所授,加上他一心致敵於死,招招攻來不願緩下一分,豈料恍了徐福心神,漸漸略為上風。

 

  徐福收掌躍起,毛大鈞東追西擊,竟爾使出馬銀霜禦魔劍法,將那纏、絕、瘋、引等字訣如數使出。他方才見及一遍,使來仍有錯漏,但徐福一見頓愕,大驚失色,還道毛大鈞竟有馬家所傳,登時不敢為攻,只一意閃躲。若非毛大鈞劍法雜亂,惹得徐福策無不及,時刻一久,便可看出端倪,可徐福懼怕於心,竟爾暗緩攻勢,剎一分神,左腿已讓毛大鈞一劍削傷。

  徐福從後忙躍,但瞧腿心作疼,如火似焚,腿力暫消,不由得惶惶不定。他本不懼刀劍,劃下身來也如搔癢一般,此刻腿心卻是吃疼,連忙吼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能驅使伏魔劍?」

  「我是勾魂使者,殺了你去陰間覆命的。」

  毛大鈞大喝一聲,舞動伏魔劍,黑劍所劃劍圈罩住了徐福前後左右,況家一招「刀斬龍袖」,偏爾以劍作刀,迅勢有及卻猛力不足。徐福手掌一翻,伸手奪他劍鋒,想以此扭斷伏魔劍,豈料毛大鈞手腕微震,黑劍斗地彎彎繞過,劍尖正中他下臂。徐福更為大怒,迅而閃過毛大鈞身側,毛大鈞一眼未眨,眼前之人竟已不知閃至何處,待他忙向後一守,早見徐福發掌攻來。毛大鈞提劍一擋,手背一疼,順勢跌後一滾,伏魔劍已離手中,遙不可觸。

  毛大鈞撐起身子,痛咳幾聲,卻見徐福一步步逼來,面目猙獰道:「我今兒就送你去陰間與馬銀霜作伴。」

  霎時勁風鋪蓋,一道人影居中而至,徐福頓地不前,凝望眼前此人,心頭竟已著慌,遍身顫抖,再不敢前行。那人彈指一射,疾勢如風,徐福還未瞧見何物射來,胸膛已中一擊,頓時飛上撲後,震得幾尺之遠才落下地來。徐福痛不可抑,莫名對眼前之人恐懼慌神,再不敢歇下一刻,負傷逃逸。

  那人瞧了徐福而去,似無意追殺,只道:「你們沒事了。」

  毛大鈞見徐福逃逸,忙向馬銀霜奔去,瞧她氣消又浮,呼吸乍止又回,當下淚已狂湧。他見馬銀霜氣若游絲,連忙一抱,轉身便要跑回城裡。

  那人步伐一踏,目光厲冽,轉瞬已擋在毛大鈞面前,瞧得毛大鈞萬分懼疑,手已抖顫。那人微微一笑,笑容卻是威攝於心,毛大鈞低頭不敢直視,只聽那人說道:「我叫皇極四方,你竟有本事驅使伏魔劍,倒教我有些興致,看來我與你有緣,有朝一日定能再見。你們趕緊離去,馬銀霜命不保夕,晚了一刻便有性命之虞。」

  「多謝……救命之恩……」毛大鈞不知何故,說起話來口齒生顫,抬起頭來,那人已消失無蹤,當下再不拖遲,抱著馬銀霜跑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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