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裔與馬銀霜在客棧說得許多,聽龍裔娓娓道述尋劍之事,當下也聽得百感交集。但想他鑄劍有方,製功精細,鑄煉房也獨自一人而建,沒有深厚的功底絕計建不出來,便道:「這何大哥手藝頗為精湛,過些日子咱們取劍,不妨順道讓他瞧瞧伏魔劍,也或有些補強之處。」

  龍裔微微一笑:「伏魔劍乃神兵利器,千年來風雨不鏽,鋒利如昔,妳又何必擔這個心。」

  馬銀霜笑道:「便是看看也無妨。不過,咱們先到東街醫館一趟,此次大鈞雖負重傷,總算無性命之虞,這大夫醫術精湛,咱們得好好謝他。況且若不是那大夫,大鈞也沒法施咒救我,說到底我也算得是他所救。」

  「這有何關聯?」馬銀霜將毛大鈞方才之話轉述,龍裔聽完忙道:「半個時辰內斟茶?」

  馬銀霜疑道:「有何不妥?」

  「銀霜,當初妳學這凝神之術花了多久工夫?」

  「花了我整整一日啦。姑姑還說我天資聰敏,一日便能學成,比起馬家歷代先人可算得上厲害了,姑姑還說她自個兒可學了三天三夜。」

  「妳可知主人多久時間學會?」

  「先祖她悟性聰穎,不消說學得肯定比我快。」

  龍裔皺眉道:「主人曾告訴我,她學了一個時辰才將靈性迫出。」

  馬銀霜大感佩服:「一個時辰?」

  「但大鈞只花了半個時辰,比主人悟性還高,難怪我見他施展烈骨畫魂毫不畏懼,原來有人暗自打通他的根骨。這大夫不知什麼來歷,精通醫術不說,這研習凝神首要若無根底,絕計學也學不來,換言之,道法不是人人能學。那大夫竟看通大鈞根骨之佳,迫他半個時辰內激出靈性,這絕非等閒眼力能瞧得出來。」

  「不錯,這人肯定不是尋常大夫。既替大鈞安穩無虞取下心骨,又助他習得凝神之術,往後研習道法可謂如虎添翼。他為什麼要這麼幫大鈞,此人到底是好是壞……」馬銀霜沉吟道。

  「那人或許是想助大鈞施展烈骨畫魂,未必藏於壞心。大鈞靈性既開也未嘗不好,馬家道法雖不能私相授受,但大鈞根骨之佳千年難見一人,不定可自創一格,有此奇遇也算他的造化。」馬銀霜點點頭,普天之下道派奇多,即便毛大鈞有心朝學道之路精進,也得時時耳提面命,好不教他偏離正道。

 

  他二人說話之際,況傳宗正從外頭返回,馬銀霜眼尖,招手一喊,邀他入座閒談。況傳宗奔上前來,開口便道:「世妹,毛兄醒了嗎?」

  「醒來說了一會兒話,喝過藥後又睡了。」

  況傳宗道:「那我再去替毛兄熬藥吧。他醒來之後得再喝一帖。」

  「不忙,雪凝已在廚房熬煮了。世兄,你那柄寶刀能否讓我過目?」

  況傳宗點點頭,雙手將刀奉上,馬銀霜接過一拔,刀鋒寒冽,撲面便是一陣寒意。千年來,刀身風雨不鏽,依舊鋒利如昔,但見刀根之處,隱約略有黑意,果然同她降妖伏魔劍配為一雙。只可惜刀面沉黑已消,銀面清照,誅妖寶刀已淪為一般兵刃。

  「果然是一礦同鑄的鎮龍刀,伏魔劍疾勢,鎮龍刀威猛,刀劍若是共使,能除天下不易除之大患。可惜當時我馬家先祖顧及你先人安危,誅殺殭屍王時不願與之犯險,徒然錯失刀劍合力之機。」

  況傳宗道:「你們馬家世代找尋鎮龍刀的下落,想必也是擔憂此刀落入歹人手中。」

  「我見你揮展之際,心中藏存正氣,這柄寶刀今兒得悉仍在況家,也算大幸了。」

  況傳宗微笑道:「世妹,這柄寶刀我還了給妳吧。」

  「為什麼?」龍裔與馬銀霜二人皆愕,同聲忙問。

  況傳宗淡然一笑:「鎮龍刀既有除妖之能,理當讓此刀盡使所長,我們況家世代守護此刀,從無善用之機。此次毛兄為了救妳,不顧自身安危,他對妳的心意天地可鑒,也只有他才配得此刀。妳二人往後共攜除魔大業,鎮龍刀由毛兄傳承守護,不止全了鎮龍刀美名,相伴之路也能保妳周全。」

  龍裔本就有意索回鎮龍刀,但顧念況家心思,是以不開口討還,未料況傳宗今日大方成美,心中又喜又愧。

  馬銀霜遞還鎮龍刀,嘆道:「世兄,這事兒往後休再提起。我明白你此次因為大鈞傷勢嚴重,不願他往後又遭事端,才好意將此刀交還。但鎮龍刀是我先祖親手相送,不論我們況馬兩家因先人之事蒙怨,可鎮龍刀已送,哪有收回去之理?」

  「世妹,我只一介草夫,即便有鎮龍刀也難有作為。況且鎮龍刀威喝顯揚,若再讓此刀伴隨我們況家盡蒙山野,此刀靈性有知,也世世不樂。」

  「世兄,鎮龍刀與伏魔劍既是同礦而鑄,刀性便為有靈,你想轉贈大鈞,鎮龍刀也未必接納。」馬銀霜搖搖頭。

  「贈刀還有這一層?」況傳宗疑道。

  馬銀霜又道:「我聽龍裔提起,你曾以此刀誅滅黃眼殭屍,千年來刀靈封藏,不淨化破封難以施展,而你為何大難之際反得鎮龍刀庇蔭?」

  況傳宗不解道:「這……也許是我誅殺妖魔,迫使刀靈突封所致。」

  馬銀霜一笑:「不錯,鎮龍刀護主保身,主人危難之際,它定當揭塵而露。其二,為主才顯神威,尋常人想使也難展威勢,先祖贈刀一環,已替鎮龍刀與況家結下不解之緣。你若還不信,便用刀鋒取你一滴鮮血,倘若鮮血覆刀似墨不化,此刀已奉你為主。」

  況傳宗將信半疑,果用刀割了手指一處,這血緩緩流過刀身,眨眼之間,鮮血如墨,覆在刀身之上,霎時嗤嗤刀響,刀面突地似烈陽刺目,轉瞬間便化於無蹤。況傳宗握刀在手,只覺力量如潮,彷似要灌遍全身,渾身力勁大起,久久不衰,好一會兒才回復一般。

  龍裔一見,不覺欣喜而笑,鎮龍刀識主而奉,早是千年來依歸,不禁怪起自己意欲討回之心,便道:「況兄,看來鎮龍刀只依你而使,你就別堅持了。」

  馬銀霜也道:「世兄,千年來鎮龍刀雖自封靈性,但始終只奉你況家為主,你們世代深居林野,此刀也不改依奉,要它為你況家封靈藏威也甘之如飴。你雖初踏世面,往後未必不能以此刀盡扶世間苦難,別妄自菲薄。這還刀之事還是作罷,你這份好意我已領受,這刀,大鈞是使不得了。」

  「但你二人衛道之路險阻困惡,大鈞若無兵器可使,這不是更添危難嗎?」

  龍裔笑道:「況兄,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我今兒早替大鈞覓得好劍,雖比不上你二人刀劍精良,不過也算得上好了。」

  況傳宗放心一笑:「難怪你與雪凝姑娘出去了這麼久,原來早替大鈞打算了。」

  況傳宗忍不住再望寶刀,這些日子來他與鎮龍刀合而為一,心中總有不捨,今兒知悉鎮龍刀終視他為主,內心不由得欣喜。

*

  毛大鈞休養了一個月,身子才恢復八成,但他向來耐不住無聊,言道紓活筋骨對傷勢有益,這床總之是躺不住了。初時大夥拗不過他,便縱毛大鈞在客棧閒晃,不准他外出一步,一不留神,便藉辭出外瞧瞧。馬銀霜又氣又無奈,抓著他的衣領好說歹說才揪了回來,兩人時常上演你追我逃的戲碼,讓龍裔三人直望得搖頭。

  眾人見毛大鈞生龍活虎,想來傷勢也好得差不多,終結了客棧住處,一行人重踏旅程。毛大鈞感念賽華陀仗義相助,一月來養傷總不忘恩情,如今大夥將離梅興城,臨去之時也得先繞至醫館答謝。馬銀霜早想會會此人,順而交流道術,心道賽華陀不定是位隱世奇人。馬家獨攬除魔之業,正是一人力窮,這賽華陀若真有些本事,也該好好與以勸說,教他為天下蒼生出份心力。

  馬銀霜一行人北街走畢,轉身一進東街口,忽聽一聲驚疑,毛大鈞快步奔前,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眼見大門虛掩,眾人進醫館一瞧,裡頭是結網納垢、塵土盡掩,卻見木樑腐朽,屋內並無任何擺設,好似荒廢許久。毛大鈞東找西瞧,確定是他當初求治的醫館無誤,但不過一個月時間,何以人找不著,連屋舍也看似久無人氣,不禁暗暗納悶。

  龍裔疑道:「大鈞,你可是找錯了住所?」

  毛大鈞皺眉道:「不會錯的,的確是這裡。」

  「那可奇怪了,這般腐朽程度少說也一年以上未有人住,短短時間絕計不會荒廢如此。你瞧,這處處是蛛網,大的也有半張門,櫃頭塵埃也厚得有幾厘之高。毛兄,我想你真找錯了,咱們再找找吧。」況傳宗道。

  「不可能,醫館一出,就在綢緞舖對門,我肯定沒找錯。」毛大鈞衝出醫館,大夥見他焦急,也連忙跟上前去。毛大鈞站在門處,仰頭一望,醫館的招牌-逍遙醫籚也赫然不見,急忙攔下路人詢問。

  「逍遙醫籚?沒聽說過。」

  毛大鈞怔道:「沒聽說過?你是不是記錯了,這兒有一位逍遙醫仙賽華陀呀。我一個月前還找他診治過。」

  「你見鬼了吧。這兒的屋主兩年前就死了,因為嗣下無子,屋子兩年來也沒人打理。我每日至少來回經過一遍,別說什麼乞兒留返,連隻貓狗都沒見過。你要不信,可問綢緞舖的掌櫃,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什麼逍遙醫仙……」那人說著犯疙瘩,瞪了毛大鈞一眼,匆匆離開。

  毛大鈞楞在原處,大夥彼此對望,心中皆是茫然。毛大鈞緩緩走回醫館,初時求助的回憶還歷歷在目,屋內方位仍記得分明,便是在此替賽華陀斟上一杯茶,怎地卻是往事煙消、人如虛幻,不由得惆悵失落。

  雪凝聽那人說道這屋死過人,只覺寒氣逼涼,懼心大起,忍不住道:「大鈞哥哥,既然找不著人,咱們還是走吧。」

  「怎麼可能……如果不是賽華陀,我肯定救不了銀霜,若他是鬼,又哪來這等本事助我救人?」

  馬銀霜慰道:「大鈞,或許賽華陀不願受你答謝,才將此屋悉心掩飾。他性格如此古怪,想來早已離去,前輩高人行事本就不同於一般。」

  毛大鈞一嘆,心道馬銀霜所說也是不錯,既然找不著賽華陀,再留連此處也徒添遺憾,這份恩情只待相會之時再報,便與眾人道啟程離去。龍裔屋內瞧了再瞧,心道這人或假,可道術是真,毛大鈞如不是受人指點凝神之術,肯定無法激發靈性。況且他心骨取下,傷痕猶在,這些都是鐵證,屋子掩飾得再好,終有蛛絲馬跡遺漏。龍裔在屋裡來回查探,忽地大喚一聲,要馬銀霜一行人盡速前來。

  馬銀霜忙道:「發現什麼了?」

  龍裔將地上之物拾起,大夥湊近一瞧,卻是一束髮撮與一截草根,雪凝瞧了不明所以,不解道:「龍大哥,這是……」

  龍裔轉對馬銀霜道:「銀霜,妳瞧得出這草根來自何處嗎?」

  馬銀霜接過細瞧,湊鼻一聞,思慮半晌,緩緩道:「這草有清新之氣,淡而不濃,若不細聞實難嗅出,特別的是這草葉還帶有冷冽之息,似為融雪之味。雪水盡化無味無嗅,便只有一處可分得清,冷冽之息有隱隱淡磺,如我所料不錯,這草應是西北偏處,熔雪峰的山頭才有。山頭長年積雪不化,深底是萬年熔岩,據說千年前曾噴出岩熔,故而後起枝芽新樹都帶有淡磺氣息。」

  「不錯,有見識,但這一束髮撮妳可分得出?」

  馬銀霜又接過細瞧,但這次無論她如何想,也分不出這髮撮有何不同。龍裔不慌不忙道:「妳分不出也不意外,這髮撮細而韌實,尋常人等無力拉斷,雖是色黑,但在日頭一映,卻是金黃耀目。可惜卻只一撮,想來是有人存心擺放,好教咱們前去一找。」

  馬銀霜尋思道:「難道這是……」

  「就是麒麟髮。」

  毛大鈞脫口一喊:「麒麟髮?」

  龍裔道:「這人擺下麒麟髮,又附上一截草根,想必是想告訴咱們,我們極欲探知四靈獸之一的麒麟便藏在熔雪峰中。不過此人工於心計,擺下此物不知有何意圖,但他對咱們行蹤瞭若指掌,去與不去已在他城府算計,所以我決定,待這次取劍回來,便往熔雪峰一行。這次路上不知會有何險阻,未免徐福一事重蹈,咱們再不能分散,彼此護及安危。」

  毛大鈞沉吟道:「為何這些東西會在此處發現,難道賽華陀與這有關?」

  龍裔鎖眉難明:「不清楚,既然此人想引我們前去,只有待至熔雪峰才能釐清。縱使有人暗佈迷霧,此行是避不得了,錯過這次,再要查明麒麟的行蹤更費功夫。」

  大夥點點頭,轉身離開此處,毛大鈞離去時又多望一眼,心道這次離去,再與賽華陀二人相會只怕難上加難,想到此處荒涼廢置,不覺掛慮他二人是否遭逢危難,眼下只能沿途時時打聽他二人的行蹤,好教自己能安心暢憂。

 

  龍裔與雪凝併肩領頭,又往城南而出,途經松林,遍地一落的松果撲香襲來,聞得眾人氣舒暢懷。雪凝摸摸包袱,一包松果還完好如初藏在裡頭,想起龍裔仔細替她一顆顆拾起包好,心頭又喜悅難平、淡笑娥眉。龍裔想及何峰性卑自傷,恐毛大鈞一行人又無端惹怒,沿途句句叮囑,要他們此行依禮規矩,別無心惱了何峰痛處。大夥點頭稱是,不多時已走入焦黑大樹中的小徑,民房就在眼前。

  何峰早聞人聲,落葉殘枝足削之聲窸窣不絕,想是有一群人朝這走來,特在門前等候。果不其然,只見雪凝遠遠揮手,嬌瘦身驅碎步奔來,何峰微微一喜,低頭靦腆,不敢直望著雪凝。

  雪凝奔前笑道:「何大哥,咱們來啦。」

  何峰低低應了一聲,龍裔與旁人從容走來,神情欣喜,想來等他鑄好良劍已等得心焦,便道:「此劍我已鑄好,正打算託人告知,你們來得正是時候。」

  龍裔一行人終到何峰眼前,對他抱揖躬禮,聽得毛大鈞笑道:「何大哥,勞你這段時間替我鑄劍,在下感激不已,我因抱傷在身不克親來,還望見諒。」

  「你的事我已聽龍公子說了,無妨。」何峰抬頭目視毛大鈞,忽地咦了一聲,衝口直道:「小……小人?」

  大夥聽了頓愕,不知何峰為何張口斥罵,彼此對望幾眼。毛大鈞瞧何峰張口一喊,並無氣惱之色,不禁皺眉再望,隱約記起這小人一詞多年前友伴鬧喊,奚落他這毛大鈞之名,由父親取自正人君子一詞,哥為正,弟為鈞,調侃他這般浮跳郎噹之性哪配稱得君子,紛紛戲取小人之名慣用。

  但年歲漸大,兒時玩伴如今只剩展杰仍居鄉處,這小人一詞早已落下不喊。毛大鈞一時不敢相認,越望越覺得眼前之人頗有故友之貌,但他依稀記得那故友長得頗俊,跟此人面貌大相逕庭,卻聽何峰顫聲又道:「毛大鈞……」

  毛大鈞驚愕難信,抓著何峰肩頭大喚:「小山!」

  原來他二人竟是相識,大夥終得安下心來。何峰大喜:「我聽雪凝姑娘喚你名字,還以為是同名之人,沒想到真的是你。咱們有多久沒見啦?」

  「有十年啦。咱們分別時才十幾歲,你幾時改喚何峰啦,教我一時不敢認你。」毛大鈞細望故人,見他衣衫襤褸、亂髮垢面,不知這十年間他到底出了何事,俊朗相貌竟變得這般嚇人,心中頓苦:「這十年你到底出了何事?自你走後,咱們就再沒你消息,你若過得苦,怎不回來找我們。咱們知交一場,你這不是與我見外了嗎?」

  何峰心中委屈,又喜在此竟逢故人,說話之聲顫抖難平:「我變得這般樣貌又怎敢再回故鄉,況且千里路遠,我身無銀糧,哪有法子履步回鄉。原想在此籌得銀子再行返回,但日子一久,我也慣了,與其回鄉嚇人,不如久居在此。」

  十年光陰,竟教故人容顏盡毀,獨居異鄉久久不敢回返。何峰一時激動欣喜,往事竟爾暫擱不說,似不知該從何處道娓。何峰揮手要眾人隨他進房,一路上問及毛大鈞有關家鄉友人之事,說到興處便歡喜大笑,他離去十年,故鄉轉變得生疏,卻只故人依舊熟悉,彷似從未分離。

 

  毛大鈞望著這處鑄煉房,頓時百感交加,何峰自小隨師父鑄煉刀劍,早是青出於藍,如今他仍持舊業,不同的是,何峰幽居在此,不與旁人交集,獨居生活想來過得寂寥孤獨,此刻怎不替他感到難過。何峰不察毛大鈞酸澀神色,轉身取出木盒來到眾人面前,打開木盒一瞧,一柄鐵鞘銀把的長劍置在紅絨棉布裡。劍鞘樸而不華,無圖案襯美,教人一見便無吸引之處。

  何峰取出長劍,握著銀把,嗤地一聲拔出劍鞘,卻感陰風襲面,寒冽透骨,陣陣教人發麻。大夥緊盯不移,只見他手中之劍泛出異紫,映著風洞斜照而下的艷陽將那冷紫射在磚牆之上,雛劍墨黑之色早已盡消,紫貫劍身。何峰先行試展,他朝礦堆一削,礦堆紋風不動,收劍入鞘,礦堆散落一地,散成碎石。

  眾人心中無不讚好,何峰將劍拋給毛大鈞,喝道:「試試吧。」

  毛大鈞激動欣喜,抽劍一拔,隨心舞招,登時劍風如灌,疾勢不息。龍裔一旁瞧了,心道這何峰果真鑄煉珍藏,將久藏之劍鑄給毛大鈞了。這劍多年未出,全因何峰憂憤之心不平,若非他顧念鑄劍之道,未將怨心加諸在此劍上,今兒也不會容一柄好劍破土揚威。

  何峰道:「大鈞,如今你已是這把劍的主人,今兒我能將此劍交了給你,總算也了了我一樁心事。看來事事皆已注定,我與師父無懼生死守得此劍,原來竟是要完整地交託給你,我心中怨憤終已釋然,這毀容之痛再也無礙了。」

  毛大鈞難過道:「難道此劍與你所受其苦大有關連?」

  何峰長嘆道:「十年前我與師父離開金霞鎮,為的是師父覓得良礦鑄劍的願心,三年來我們東奔西走踏足各處,終皇天不負苦心人,於熔雪峰處挖得紫礦。師父一見便知珍貴,餘下的一年,我二人專心鑄煉,可實難鑄雛,大試千法終不能將此礦鑄成劍形。」

  「熔雪峰?」馬銀霜暗自一愕,與龍裔互瞧,果見他也面露詫異。

  「師父深知鑄劍之術,唯有再覓融礦方能精密無比,師父既從熔雪峰覓得紫礦,定能從中再尋糙石好與紫礦同鑄,果不其然,一年之後,雛劍終於形成。師父大喜,待將雛劍繼續鑄煉,此時卻有人找上前來,要我二人將雛劍交出,師父萬不答允,那人惱怒之下竟起殺意。我二人雖不會武,但不願此劍落入歹人手中,於是聯手禦敵。我頑抗之時,遭那人以烈炭焚傷,當時我痛得倒地打滾,師父見我受創,匆匆要我帶走紫劍,我負傷離去,不多時已聽得身後哀聲呼號。」

  何峰說到此處,淚光盈盈:「我匆忙逃命,依稀只聞那人從後追來,心中懼怕不已,驀地腳下踏空,摔入深溝之中,這才躲過那人追殺。待我醒來,雙腳已斷,幸而紫劍未失,我仰天呼救,終得人救起。傷好之後,我連忙離去四處躲藏,因面容已毀不得居民接納,但身無銀糧,早飢累不堪,還未到下個城鎮時就已暈厥,待我醒來已在一處民居,那救我之人便是鐵匠老王。我問清之後,才知已到梅興城,為怕歹人再度尋來,便改名藏匿,餘下之事,你們也清楚了。」

  毛大鈞連嘆幾聲,故友逢此惡劫,心中也大感傷痛。他二人喜在異鄉重逢,別後敘情,無論如何也得替何峰另作打算,好教他再不孤單無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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