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敏　愚不可及　　

　　方慧京看了我好一會兒，不知是不是在琢磨我的話是真是假，她那像鐳射光的雙眼頻頻轉動，似乎正在找話頭想表達她此刻聽到這件事的錯愕。許久，方慧京終於迸出話來：「多久了，被記者拍到了嗎？」

　　「半個多月了，應該沒讓人發現……」

　　「好，這件事不准傳出去。妳可以出去了。」方慧京臉色微微鬆懈。

　　「就這樣？」我頓時狐疑。

　　「要不然妳想我怎麼樣，找媒體大大方方公佈你們的事嗎？妳跟阿齊交往，我沒有理由阻止，畢竟藝人也是人。但是請妳注意自己的身分，不管是公共場合還是私下，都得記住妳身為經紀人的專業。妳既然要跟藝人談戀愛，就別奢望能像一般人一樣，攤在陽光下談情說愛。」

　　「我知道了。」我暗著臉，對於自己終於說出口卻沒感到鬆口氣，轉身緩緩走了。

　　「等一下。」

　　我連忙轉身，等著方慧京還有什麼吩咐。

　　「我先說一點，我很高興妳主動先將這件事告訴我，讓我能有所準備。魔方四的專輯正在籌備，我不希望你們的戀情模糊焦點，妳最好小心謹慎別讓這件事傳出去。」方慧京頓了頓，臉色有些無奈，「還有，好好保護你們的戀情，雖然於公我不能讓妳光明正大，但是於私，我也替妳高興。」

　　我總算明白自己剛才為何仍揪著心，聽了方慧京的話，我終於安心，「謝謝京姐。」

　　走出了門，陳品安早已等在一旁，見了我出來，挽著我的手邊走邊追問：「怎麼樣，妳的事跟她說了嗎？」

　　「說了。」

　　「是什麼事啊，她的反應怎麼樣？」

　　「京姐說，如果我說出去的話，她會把我大卸八塊。」我望著她一眼，神秘兮兮笑著。

　　「連我也不能說嗎？」陳品安焦躁地拍了我一下。

　　「我的小命要緊，對不起啦。」我笑了幾聲，沒理會陳品安在後頭跺腳。

　　回到辦公室，我隨即撥了電話給王如娟，那一頭的她似乎等我等了很久，我有些懷疑之前給她的名片，她是丟到哪去了。不過我沒敢開口質問，約定明日見面就掛了電話。

♫♫

　　隔日一早，我帶著李心妍前往電視台，如同以往，工作人員直接將我們請到會議室去。我們在裡頭坐著枯等，不知王如娟什麼時候才會大駕光臨。李心妍不安地搓手，對能不能如願捧住主持棒相當在意，我也明白，比起當通告藝人，即使只能代班幾個月主持，薪酬至少固定多了。

　　「沅星姐，王製作有沒有透露什麼消息啊？」

　　「妳先別擔心，如果妳上一集主持得不好，王製作應該沒必要打這個電話來。就算這次不能接下主持棒，我也替妳接洽戲劇了。東哥那裡正好有一部戲要籌備，有結果的話，很快就會通知我。」

　　「妳還打算讓我朝戲劇發展啊？」李心妍臉上透著驚喜。

　　「妳這麼年輕，我怎會讓妳侷限在一個領域，我本來就沒打算只讓妳朝主持走啊。」

　　「可是我沒演過戲，吳製作會讓我嘗試嗎？」

　　「不管什麼演出，我都會替妳爭取，只要有舞台，我不擔心妳有沒有經驗，這些都要累積。反正妳放寬心，機會來的時候就勇於表現，不要浪費妳之前每一天的學習，而我會替妳抓住機會。」我耐心安撫她的緊張，入演藝圈沒多久，卻接二連三出事，任何領域都還沒有她努力付出的成果，我可以想見機會來時，她會有多慌張。不過我卻發現她雙眼直直盯著我不放，該不是把我當成偶像了，我忍不住笑出來，「幹嘛這樣看著我，怎麼，崇拜我嗎？」

　　「沅星姐，我就知道讓妳當我的經紀人是對的，沒有妳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以後我只會聽妳的話，所以妳要一直陪著我……」李心妍忽然緊緊抱住我，幾根頭髮偷偷溜進我的鼻孔裡，害我差點忍不住打噴嚏。

　　「哎喲，別把我當老媽子啦。」

　　「妳們的感情還真好。」林碩民正好開門進來，望見這幕一塊跟著笑。

　　「她本來就是小妹妹嘛。」我推開李心妍，拍拍她腦袋。

　　「什麼事這麼開心？」王如娟隨後走了進來，望見我們笑開了，不明所以，愣著也笑。

　　「沒什麼，閒話家常而已。」

　　王如娟坐定了，朝林碩民看了一眼，總算說明這次把我們叫來的用意：「那我開門見山了。心妍主持的那一集，收視率還算持穩，觀眾目前也沒多少負評，不過這些還做不準，畢竟一集的新鮮不代表觀眾能忍受幾個月……」

　　「忍受幾個月？娟姐是覺得心妍表現得不好嗎？」我忍不住打斷。

　　「不是這樣的，她的表現還不錯，頭一回主持沒有多大生澀這很難得，不少觀眾也反應她與碩民的搭檔很新鮮。但我與製作單位開過會，以心妍的資歷，要替玲玲接下幾個月的主持棒還是有些困難。我想妳也明白，我不可能只安排藝人上節目，『真情時刻』是與時事並進的，來賓範圍很廣，心妍只有一個禮拜做功課不見得能應付。」

　　李心妍暗著臉，貌似快哭了出來，我趕忙開口：「娟姐，心妍已經嘗試過了，既然反應還不錯，就算不能暫代幾個月，接替幾次總行吧。」

　　「我也有想過這一點，但節目不能老更換主持人，玲玲最多只能再主持幾集，我得及早敲定人選。」

　　「沅星，心妍主持得很不錯，我相信她在這個領域一定會有所發揮，但請妳體諒這節目的型態，我們也是沒辦法。」林碩民也很客氣，好似想表現自己絕沒在後頭搞鬼。

　　一時間，我不知該說什麼，李心妍哀怨地望著我，隨即低下頭來。我本以為王如娟二度請我們前來會是好事，看來世事真難預料。

　　「真的不能再讓她試一次嗎？節目下一集的來賓是誰，我們會努力做功課，不管怎麼樣，我相信心妍都能克服。」

　　「妳們不要心急，我們真的很願意再給心妍機會。雖然我說心妍的資歷還不能應付這節目的型態，但未必不能主持別種型態的節目。我們開過會後，覺得心妍的年輕很該用在朝氣活潑的節目盡情表現，而『真情時刻』的沉穩恐怕不太適合她。」王如娟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們懂了，失去這個機會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遺憾。謝謝娟姐今天撥冗找我們過來，那我們先走了。」我暗暗失望。

　　「妳們先等一下，我才正要說重點。」

　　「娟姐不是已經……」

　　「碩民，你去看看他來了沒有？」王如娟推推林碩民，將他趕了出去，我們望著一頭霧水，只聽王如娟又繼續表示：「其實我這節目雖然沒法用心妍，不過她的表現節目部很喜歡，本來他說會準時，臨時可能又耽擱了……」

　　「是誰要來嗎？」

　　王如娟還沒回答，林碩民已匆匆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人。那個人一踏進房，隨即笑聲震天，一口的台灣國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這不是製作『休閑好去處』的阿昌嗎？」我吃了一驚。

　　「妳有看我的節目，哈哈。」阿昌指著我大笑，不過王如娟臉色難看地斥責一句，他趕忙摟了摟王如娟的肩膀，討好皇太后：「娟姐，抱歉，妳別生氣啦。」

　　「趕快坐下來。」王如娟沒好臉瞪著他，阿昌只得識趣趕快坐下，面對阿昌珊珊來遲又沒正經，王如娟似乎有些尷尬：「妳們知道『休閑好去處』就好談了。不過阿昌這個人不懂得正經說話，讓他跟妳們談不知什麼時候才講到重點，可能一上午都在說笑話了，但他真的是個很優秀的製作人。」

　　「我直接說了，『休閑好去處』的主持人倦辭，他打算要找個新面孔來做，剛好我這裡也很遺憾不能採用心妍，所以就讓阿昌看看心妍的表現。他二話不說就決定是心妍，所以今天找妳們來，主要是想知道妳們的意願。」

　　「就接了吧，反正都是主持，雖然不像在棚內輕鬆，但能到處玩也不錯啊。」阿昌很豪邁，毫無考慮。

　　「你惦惦啦，要不要給人家說話啊。」王如娟重重拍他後背，阿昌顯然受不了這麼用力的一掌，一張大餅臉馬上扭曲，惹得我們忍不住笑出來。

　　「不知阿昌哥爲什麼決定讓心妍主持呢？」我憋著笑。

　　「欸，妳質疑我的專業喔。」阿昌指了指我，臉色難得沉了，眼神銳利地好似在責備我褻瀆他的能力。我暗暗一愕，不過正經不到幾秒，他又大笑：「免驚！我很好說話。妳以為只要是美女我就用嗎？那次娟姐給我看過她主持『真情時刻』的錄影，我後來就去找她所有上節目的錄影，我很認真喔。哈哈，所以就是她了。」

　　實在還沒法適應阿昌的無厘頭，我忍不住也跟著笑，然後像傳染似的，不知為什麼大家都笑了，不過阿昌一拍桌，又正經了：「怎麼樣？」

　　「我接！」李心妍脫口而出。

　　我驚訝地望著李心妍，現在是怎樣，豪爽也會傳染？我都還沒考慮吔。

　　「多簡單，這樣不就談完了嗎？」阿昌雙手大張，看來李心妍的乾脆很對他的味兒。

　　與節目部開完會，我開車載著李心妍回家，還是暗自有些衝動口頭上答應接下『休閑好去處』的主持棒。畢竟電視台現階段只是口頭邀約，什麼合約細節都還沒有討論，我們這麼衝動答應，若是兩方誰想反悔，都沒有有利的約束。而這當下，吃虧的總是藝人這方。

　　「心妍，妳是真的想主持，還是因為失去機會不顧一切答應？」

　　「沅星姐覺得那節目不好嗎？」

　　「不是，只是如果妳是因為失去機會，所以對任何工作照單全收，我是覺得有點衝動了。娟姐對妳的評價應該不錯，要不然不會另外介紹工作給妳，我是想，妳如果比較喜愛『真情時刻』，我還可以繼續爭取。畢竟娟姐還沒找到人，變數還很大，搞不好我們一走，她又覺得想用妳了。」我搖搖頭。

　　「妳是不是在心疼我啊？」

　　「是，心疼死了。想到妳要上山下海、風吹日曬，不管酷暑還是寒流都得出外景，我就心疼得不得了。」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當她是小娃娃在哄。

　　「真棒，聽到沅星姐心疼我，我開心死了。」李心妍笑了幾聲，不顧我正在開車，兩隻手緊緊抱著我的手臂。

　　「我在開車啦，死三八，別扭我的手。」

　　「如果能讓妳心疼，那我一定要主持『休閑好去處』，這樣妳三不五時就會來噓寒問暖。」李心妍鬆開手，抱著自己的袋子，笑得很開心。

　　「這麼說，妳很篤定要接囉。」

　　「『休閑好去處』我還蠻愛看的，反正過幾天和阿昌哥開會，妳會替我斟酌，好不好也是妳拿主意啊。只要妳說好，我一定沒問題。」

　　「好，既然妳意願這麼高，過幾天我們再針對細節討論。送妳回家後，我也得趕快去錄音室，魔方四的進度不知道怎麼樣了。」聽出她興致濃厚，我暗暗鬆口氣，總算暫時解決李心妍的演藝工作。

　　「反正他們對妳來說最重要，不管我有沒有問題，妳一定會選擇去看他們，妳好偏心。」李心妍忽然沒頭沒腦爆出這段話，轉了身，看著前方嘟起嘴來，明顯表達自己的不滿。

　　「誰說的，你們都一樣重要。不要跟我來爭風吃醋那一套。」我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她腦袋。

　　「好啊，那妳來我家玩，魔方四錄音妳又不是非要去不可，明天再去也可以啊。」

　　「妳別孩子氣，魔方四這張專輯公司很重視，我不能不掌握他們的進度。」我無奈笑了，這當頭我哪有時間玩。

　　「哼，就知道。」

　　「那不然妳無聊的話跟我去啊。」看著李心妍莫名鬧脾氣，我連忙討好邀約她一塊去。

　　「不要！」李心妍將頭扭到一邊去，完全不讓我看到她的臉。我無話可說，只得安靜地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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