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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一刻鐘,神龍駝著馬銀霜已然來到鏡泊湖,但迅疾之勢驟減,盤旋在山外始終沒更進一步。馬銀霜聽得耳旁風聲已弱,便壯大膽子睜眼瞧瞧,卻見神龍仍在天際徘徊,鏡泊湖就在咫尺,卻不知何故不肯縱下山頭,馬銀霜不免狐疑,連忙問道:「神龍,快飛下去。」

  「我沒法前進……」神龍不住地扭頭擺尾,好似已拼足全力。

  「什麼意思?」

  神龍嘯道:「鏡泊湖似乎讓人佈了結界,我用盡力量只能在附近逗留,怎麼飛也飛不進去。」

  馬銀霜思索道:「咱們一直在天上也不是辦法,一來我怕摔,二來在這兒想破頭也無濟於事,不如就在此處落下。」

  龍頭輕點,隨即如電撲落,馬銀霜一踏土地,那顆懸而不安的心總算放下。不過從天一望,鏡泊湖是近在咫尺沒錯,他二人真正落下之處,卻是日照稀疏的叢林,山頭好似躲在珠簾後的美人,只能遠觀無法觸及,正淘氣地捉迷藏。

  龍裔很是納悶:「枉費我一身神力,竟連小小的鏡泊湖都進不得。」

  「咱們往好處想,火山徒增屏障,想是不願有人靠近。這結界連你也進不得,據我所知,要佈下這麼大的結界,絕非常人能力所及,馬家道法雖深,也得二、三人連手方能成事。看來此處必有仙蹤,如果真是這樣,那咱們可沒找錯。」

  「可咱們也沒法進去。」

  馬銀霜道:「船到橋頭自然直,陣法再精也有破解之道,待到山腳,咱們再試試能否破了結界。」

  這片密林似乎從無人煙,周遭盡是雜草樹叢,要從林間走出,還得自個兒開條路。馬銀霜索性持著伏魔劍,連連揮斬身旁的草樹,好讓兩人便於行走。他們苦無方向依循,幸而叢林之間,那山頭還依稀得見,遂以山為據,逐漸往前方邁進。

  他二人不知走了多久,仍在一大片樹林裡兜繞,馬銀霜走得汗流浹背,卻見那山頭一點也沒有趨近的跡象,反似原地踏步。馬銀霜越想越納悶,不得不注意身旁景象,猛然一愕:「白走一遭。你瞧,咱們又走回原處了。」

  龍裔一詫,見兩旁樹叢果然有馬銀霜之前斬削的痕跡,憤道:「此人好精。」

  「原來結界只是其一,這裡也動了手腳。咱們不急開路,待看清周遭環境再說。」馬銀霜左顧四盼,良久,心中已然有譜,微微一笑:「若是尋常百姓肯定走失,轉得暈頭眼花也沒法找出活路。適才我太過急躁,一心只想快點到達山腳,卻沒發現這片樹林詭異之處,徒然多費一番功夫。方才我們不該只著迷眼前方向,中了那人精心巧妙的安排,姑姑若是還在,肯定罵我大意糊塗。」

  「咱們朝這走。」馬銀霜往後一指,卻與那火山成了反向。龍裔從後跟隨,馬銀霜往前足足走了半里,卻在一排樹前停下。她持伏魔劍連削四、五次,待斬得空隙又從中穿過,繼續步行一刻,馬銀霜又道:「這次咱們往北。」

  龍裔不免詫異,見眼前似有路走,馬銀霜卻避而不行,卻往北行石堆而去,連忙阻止道:「這還能走啊。」

  「聽我的,放心。」馬銀霜堅持己意,仍朝北邊走去。

  他二人所到之處,舉步踏足盡是矮樹長草,哪裡還有路。馬銀霜一步一步走得慢,就怕一個踏空,跌入了山溝深坑,這次卻足足走了一里有餘。龍裔見山頭越行越遠,心中仍是狐疑,但見馬銀霜神色鎮定,他雖為神龍卻徒有神力,道法五行還是得仰賴馬家本事。

  馬銀霜北行走畢,突又轉身朝斜後方右行而去。她一路披荊斬棘,但樹林間多是尖枝利刺,二人手足難免劃傷。這一路迂迴曲折,馬銀霜忽得轉左、時而轉右,龍裔跟隨她一步也不敢拖遲,就這麼耗了一個多時辰。這些奇門五行對馬銀霜來說如同家常便飯,心中不免欣喜,從小學了五行八卦、道法咒術,可偏就陣法還未遇過如此高明的佈局,此番若是走了出去,那以往所學也不徒費了。

  待走著一排林間,馬銀霜大喝一聲連斬五、六株樹,眼前登時激陽刺眼,再無樹林長草,火山赫然立現。龍裔一瞧,欣喜喊道:「咱們終於走出去了。」

  馬銀霜喜不自勝,眼前已過一關,只盼能順利過得橋去,別再有任何險阻。

 

  他們來到懸崖邊,深谷間盡是川流不息、浪濤滾滾,若是失足摔了下去,可連人都找不著。馬銀霜二人循崖邊而走,尋思該如何過得河去,只是這面山頭似無人跡,自然也難以找著渡橋。龍裔大是不耐,便想化龍背負馬銀霜而過,只是他欲施展神力,只覺得神力被壓制住,無法隨心所欲。

  龍裔忿忿不平:「可惡,我連恢復真身都不行了。」

  馬銀霜沉吟道:「咱們的確已走入結界,但我是從容進入毫不費力,你的神力卻無法施展,看來此人有意阻擋神佛,若要踏足山頭就得擱下一身神力才行。這人費盡心思就怕外人來犯,鳳凰遺族九成就在這山裡頭。只是這結界大費周章,我一時也想不出方法破解,助你大回神威,咱們還是找找有無去路並另謀對策。」

  龍裔也無法可想,他貴為神龍,一身神力竟牽制在此,那可是從未想見之事,心道待他恢復真身之後,定要好好教訓那可惡之人。

  他二人走了一陣,前方不遠處似有吊橋,馬銀霜欣喜萬分,立時快足跑了過去。卻見這橋年久失修,一副搖搖欲墜,狀甚危險,不知是否還能擔負重量。

  「我先行一步,待試過這橋毫無危險,再喚妳過來。」龍裔擋在馬銀霜身前,率先說道。

  馬銀霜擔憂道:「不行,這橋已有多年無人走過,風雨侵蝕下早無乘載之力,我怎能讓你先行而過。」

  「放心,就算摔了下去,下頭可是河啊。我神龍就算旁的不行,水卻是我的本命,不會有事的。」

  「摔了下去可不是好玩的,你忘了你還未恢復真身嗎?」

  龍裔道:「都說了不要緊,妳就放一千個心。我先過去了,待我喚妳才可過來。」

  龍裔一腳踏入橋中,立時吱吱作響,馬銀霜一驚,連道幾聲小心。龍裔點點頭,腳步謹慎緩慢,就怕一個失重,那橋便要立聲而斷。馬銀霜在橋頭望著,這橋晃幅甚大,似乎連一人也難以支撐,心中盡是緊張憂慮。龍裔緩緩踏步而過,浪潮之聲不絕於耳,實難讓人專注,他偶時回頭一瞧,見馬銀霜神色焦慮,便微笑以報,好安撫馬銀霜憂慮之心。

  待他就快渡過,連忙轉頭喊道:「可以過來了,我在橋這端等妳。」

  馬銀霜點點頭,兩手抓著繩纜,小心謹慎踏足而過,每搖晃一陣,她都暫作停留。見龍裔已安然渡橋,在橋的另一端等候,心中更是焦急。

  龍裔在對崖也喊:「別心急,慢慢過來。」

  馬銀霜仍緩步而走,終於走到橋之中段,心中的恐懼也放下不少,她一心急,便想快步抵達,霎時之間,一陣鳥鳴振翅,馬銀霜抬頭一望,卻見數隻鳥兒齊聚從山中飛來。她大為意外,逐漸升起恐懼之心,那群鳥兒不往旁處飛,似乎朝馬銀霜方位撲擊。

 

  那群鳥兒俯衝直下,對著馬銀霜齊攻而來,馬銀霜一驚,抓著繩纜急忙往下一蹲,群鳥頓時撲空。眾鳥揚長而去,不多時又折返,將馬銀霜團團圍住,又啄又抓,彷如分食獵物。馬銀霜驚叫連連,只顧左閃右躲,兩手連忙揮擋,吊橋晃動更遽,場面驚心動魄。龍裔大吃一驚,趕忙從橋頭奔來,吊橋霎時咯啦一聲,就快承受不住二人重量。

  馬銀霜兩手遍傷,見龍裔奔入橋中,急忙大喊:「你別過來,這橋快斷了……」

  龍裔哪裡會聽,他一門心思只想護卻馬銀霜的安危,早一步到達她身旁。龍裔沒有武器傍身,只得用摺扇頻頻揮趕,連道:「妳快走。」

  龍裔擋在攻擊之前,用身軀護馬銀霜盡速過橋,但眾鳥此時一分為二,一為攻擊,二為擋住橋之去路。馬銀霜見前有阻擋,頓時不知所措,那吊橋似乎多晃一陣便要斷了,再耽擱下去,兩人必跌入谷中。馬銀霜雖不願輕易殺生,但為保住二人之命,也得掏出伏魔劍力擋不可,不多時已砍削幾隻鳥兒落河。

  眾鳥見他二人反擊,立時改變攻勢,數隻鳥兒分出一支,竟對著繩索連啄。那繩纜遭風雨日蝕,早不堪破壞,登時吊橋又往下一沉,險象環生。

  「快走,牠們想摔死咱們!」馬銀霜驚嚷,持劍驅退鳥群。

  龍裔神力始終未回,忍不住大是焦慮,將馬銀霜往橋頭方向頻頻推去,忙道:「妳先走,我不要緊。」

  如今吊橋晃動不息,馬銀霜如何能走,她拉著龍裔一步步往橋頭邁進,群鳥攻勢也更凌厲,兩人幾乎負傷累累。陡然間喀啦一聲,吊橋從中立斷,他二人驚叫連連,虧得及時反應,早先抓住繩索,兩人盪在崖側。眾鳥仍不放過,竟爾分出兩隊,一隊仍朝馬銀霜二人攻擊,另一隊對著橋頭繩索猛啄,總之就是要他們上不得山。

  馬銀霜喊道:「怎麼辦?這繩撐不住咱們的……」

  龍裔在下頭喊道:「妳快攀上去,要不咱倆會一起摔入谷底!」

  「我怎能拋下你,你快上來!」

  龍裔吼道:「我讓妳上去就上去,別再猶豫了。」

  馬銀霜從未有過如此險惡的生死關頭,大難臨頭之際,見龍裔為護她安危也身陷險境,霎時又急又慌。但眾鳥仍在攻擊,無法令她細想,她持伏魔劍又力克幾隻鳥兒,眾鳥反撲更遽。忽然一陣下滑,馬銀霜抬頭一望,那繩索已是岌岌可危,她大為恐懼,沒料到繩索當即一斷,他二人身如沉鐘,雙雙跌落谷中。

 

  馬銀霜反應甚快,用伏魔劍往崖壁一刺,深入壁中,她下滑數尺,另一手趕忙抓住草根,總算及時保住一命。她掛在崖側,急忙朝下一望,龍裔已摔入河裡,忍不住驚懼大喊:「神龍!」

  馬銀霜連連呼叫,早見不著龍裔身影,她心中霎時一片哀痛,群鳥見摔她不著,立時鳥群一整,又朝馬銀霜攻去。馬銀霜遍身被啄,哀聲連連,伏魔劍刺入崖壁無法保身,只餘一手拼死抵擋,衣裳已是點點血紅。馬銀霜無法忍受痛楚,雙手幾乎無力持劍,就快掉了下去,她不甘被欺,馬家傲骨登時湧現,僅以一手起勢,口念咒語,一道防護隨即而出,阻擋鳥兒攻擊。

  馬銀霜多處是傷,又僅用一手握劍,不多時手已痠麻,顧不得出咒保身,連忙雙手牢牢握住伏魔劍。群鳥見咒語已消,攻擊又立時而來。

  馬銀霜幾乎要放棄,她雙手早無氣力,頻頻發顫、臉色慘白,萬萬沒想到今兒竟要死在這裡。她心中一陣酸楚悽涼,忽地想起毛大鈞在落煙鎮不知如何,他那張笑臉突發清晰,想著就覺得溫暖,竟彷彿見著毛大鈞就在眼前,朝她伸出手。她越想淚水越發無法隱忍,渾身又累又痛,心道事已至此,痛快大哭又有何妨,反正總歸是要死了。

  忽然一陣氣蓋天下之姿,聲聲嘯鳴從谷底傳來。馬銀霜一愕,霎時中斷恍思,只見神龍勢如猛浪,朝山頭急速飛昇,嘯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結界佈不了河中!」

  「神龍!」馬銀霜大喜。

  神龍連忙驅趕鳥群,想要負她而上。眾鳥轉而攻擊神龍,張口立啄,神龍終歸是神獸,此番恢復真身,當真力如泉湧,聲聲吼鳴阻擋多番攻擊。但群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輪番而上,逼得神龍近不得馬銀霜。

  馬銀霜筋疲力竭,雙手早是痠麻難忍,見神龍被群鳥團團圍住,忍不住大喊:「神龍,神龍!」

  神龍聽得馬銀霜呼救,更加焦慮不安,這群鳥兒趕也趕不走,當真是煩人折騰。但他向不殺生,這群鳥兒似乎是聽人使喚,若是痛下殺手,又未免太過殘忍,只得連番震攝驅趕,一時間竟無法救得馬銀霜。

  馬銀霜就待手無知覺之時,忽然一條藤蔓落在眼前,只聽得崖上有人大喊:「快抓住草繩,我拉妳上來!」馬銀霜見不著崖上人影,聽得那人連聲催促,她不及多想,急忙抓牢藤蔓,收回伏魔劍。那人問及一聲,待馬銀霜已牢牢抓緊,用盡氣力將馬銀霜拉回崖上。

  馬銀霜一回崖邊,登時累得坐在地上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見方才那人走近身旁,憂道:「妳還好吧?」

  馬銀霜點點頭,見那人不過二十來歲,一身農家打扮,濃眉大眼、貌含正氣,心中感激不已,喘道:「謝謝你救了我……」

  「妳先喝點水。」那人遞出一袋水囊,馬銀霜急忙接過,咕嚕嚕連喝好幾口,這才恢復點力氣。

  那人見馬銀霜渾身是傷,唇色已白,問道:「妳怎會摔下崖去?幸而我湊巧路過,再遲一些就來不及了。」

  馬銀霜搖搖頭,這事兒一時也無法道盡。她心想神龍仍在頑力對抗,早忘卻自個兒傷勢,站起身就往神龍方向挨近,但顧及有旁人在,不好開口呼喚,望著神龍與群鳥纏鬥,又想該如何助上援手。

 

  那人也跟在身後,朝馬銀霜所見之處張望,卻是一群鳥兒亂撲亂飛,這副景象倒也怪異得緊。他凡人之軀自是見不著神龍,奇道:「這些鳥兒一向溫馴,今兒看來怎麼有些焦躁……」

  馬銀霜暗自嘆了一聲,倘若那人得見眼前是一場生死纏鬥,就不會如此奇怪了。

  神龍見馬銀霜已為人所救,心中大石放下,再無分心之慮,但這些鳥兒始終惱人,纏著他緊緊不放。神龍本著慈悲,不願多傷無辜,時刻一久也難免不耐,終於橫下心來,張口大嘯,山谷之間傳來迴盪,霎時天搖地動,山邊也頻落土石。群鳥受喝力一震,波波聲浪震得雙翅打顫,眾多鳥兒無力再飛,接二連三晃落谷底。

  那人大吃一驚,連忙將馬銀霜拉離崖邊:「老天,妳聽到什麼沒有?我從未聽過這般吼鳴,不知是什麼野獸……」

  馬銀霜苦笑,顧不得那人,又匆匆往神龍看去。只見仍有數十隻鳥兒頑強抵抗,往神龍追撲,神龍連番擺尾,又掃下幾隻,鳥群逐漸大散,神龍一鼓作氣,若要讓鳥群知難而退,勢必要奮力一擊。神龍養精蓄銳,身驅逐漸湧起異熱,那股熱氣直達喉頭,他朝天際飛去,待群鳥全體攻來,張口一嘯,一團火勢從嘴中直噴,頓時火竄三尺,夾雜著一股熱息。

  眾鳥突遇火攻,紛紛打住,推擠不休,頓時慌亂失控。神龍只想妄作聲勢,倒也不是真要傷及鳥群,大火只消嚇鳥兒一嚇便罷。果不其然,群鳥見神龍火勢如柱,再不敢上前攻擊,一時膽怯之意生起,紛紛振翅逃離,霎時之間鳥群一哄而散,山谷間又恢復平靜。

  「異相……妳、妳看見沒有?天際之中忽然火光四散,妳看見沒有?」那人瞠目結舌,望得眼睛也沒眨過一下。

  如今神龍平安無事,馬銀霜總算鬆了一口氣,這時緊繃情緒一消,才突感渾身痛楚,眼前白花花一片,差點不克暈厥,幸而即時依地而坐,才不致突失意識。那人見馬銀霜臉色蒼白、身子虛軟,衣裳盡是血漬,連忙蹲下慰道:「妳得趕緊治傷才行,我家就在山腰,妳先隨我回去。」

  那人見她急喘,連話也說不得,心中更為著急:「我瞧妳真不行了,來,我揹妳。」

  此時神龍已化身為人,見遠處馬銀霜癱坐在地,連忙拔足奔來,擔憂道:「妳有沒有事?」

  馬銀霜慘淡一笑,微微搖頭,但一身氣力早失,見龍裔歸來大感放心,身子一軟,倚靠在龍裔胸膛。那人一怔,不知龍裔從何處而來,但見他二人似乎相識,又道:「原來你們相識,這姑娘遍身是傷得盡快救治。這兒荒山野嶺,你們若信得過我,我家就在附近,可先至我那休養。」

  龍裔早見那人救出馬銀霜,自是不疑,當下道:「麻煩兄台了。」

  待龍裔低頭探詢,卻見馬銀霜早在他二人說話之時不醒人事,便將馬銀霜往懷裡一抱,跟著那人從另一處小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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