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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私下的約定,方翊安讓我全權負責那件化妝品廣告的專案,帶領團隊分工合作,現在幾乎上午開一至二小時的Brain Storming會議,決定企劃與腳本的內容,緊鑼密鼓。長達一個多禮拜,我和小組成員都在挑燈夜戰,有時去茶水間倒杯水,也見到梅勒尼那組團隊一樣精神抖擻。

  梅勒尼望見我,通常嘴角冷笑一下就當作打招呼,隨即將我當成透明。他對方翊安讓我負責這件專案頗有微詞,我冷冷看著艾倫找我們幾個匯報時,他那鄙屑的神情,還有意圖讓方翊安盡責做自己份內工作的挑撥言詞:「Allen,不是我想說,本來團隊有最高人員負責凝聚小組,激發成員的創意靈感,這都是我們這個位置該做的事,但現在Ian這種做法,未免有點不負責任。才剛調回台北,做事就這麼散漫,這不是一個管理者該有的樣子。」

  我瞪著梅勒尼,如果有道人長短這種工作,梅勒尼肯定能當總裁,因為再沒有人比他更會說三道四,虧他還是個男人。艾倫沒說話,好整以暇望著方翊安怎麼回應梅勒尼的讒言。

  方翊安笑了:「我分派工作給適合的人一樣是作為管理者該有的智慧,團隊是一體的。結合每個人的頭腦激發創意,我在這個位置找到能激發眾人創意的核心人物,為什麼就不能讓她專注帶領團隊?她有坐在我們這個位置的能力,職銜不過是個名稱。至於你說的散漫,對我而言是嚴苛的指控,我因為分派適合的工作給手下人,所以多了時間完成其他專案,在他們進行的同時,我一樣也跟團隊在進行其他的案子。我在短短時間快速完成你做不到的事,不知道該說誰比較散漫?我建議你有時間說這些話,還不如學學我,懂得怎麼讓成員跟你一起成長。」

  「但你讓Michelle全權處理這件專案,是要代你競爭嗎?她已經不在這個位置上,卻做著跟我一樣的事,職銜如果只是名稱,還要來做什麼。那不讓你做Allen的事,我做AD的事,大家全沒職銜,公司一團亂算了。」梅勒尼咬牙。

  我真不記得當初怎麼跟梅勒尼交惡,剛進公司時,他對我的態度一直不錯。有一陣子我還編在他小組之內,只要他有空就會問我工作的情況,有沒有需要幫忙,那時我還認為他是個不錯的上司。到底是怎麼交惡的啊?

  「你這明顯就是鑽話洞,我說職銜只是個名稱,但沒說並不重要,這是公司倫理的依據。我強調的是,當一個AD有做SAD的能力,我就會讓他發展這方面的能力,如果公司裡全是當將軍的人才,不管要哪個團隊負責哪件專案都能遊刃有餘。如果照你說的,什麼位置就做什麼事,成員提昇能力受限,公司又有什麼進步?就像攻城掠地,我可以有同時進行攻下十座城池的人才,又何必要只能攻一座城池的庸才。」我跟艾倫幾個就這樣看他倆爭鋒相對。

  梅勒尼兩眼瞪得大大的:「好,如果照你這麼說,你乾脆連那件手機專案也讓她代你爭取好了。」

  方翊安笑了幾聲:「你這時候才跟我有志一同,我正有打算。」

  「瘋了吧你,這麼重要的專案你就讓手下負責,那讓你調回台北做什麼?」梅勒尼猙獰一張臉。

  「指導啊,這不是你我該做的事嗎?我建議你也這麼做,提昇一下你那組團隊的實力。別忘了,Michelle坐過這個位置,她跟你交鋒的經驗已經夠資格代我帶領團隊。我覺得與其跟我爭執這些,還不如放十成心力去做好自己的事,我這裡可是有兩個ACD的人才。」

  看來我真該仔細想一想,為什麼梅勒尼會這麼激動想阻止我往上爬升?

  艾倫終於說話:「好了,吵這個要幹什麼?Melanie,Ian怎麼分派工作是他職責之一,你就不用過問他的方式。我唯一要的,就是誰能成功爭取回來,不管兵還是將,只要爭取到都會得到嘉勉。還有,以後分化公司向心力這種事最好別再讓我看到,我已經損失Samuel這樣的人才,不想再損失任何一個。」

  薩姆?我想起來了,當初薩姆決定離職那段期間,梅勒尼似乎就開始對我不滿,可是薩姆離職又關梅勒尼什麼事?

  會議告終,我思索梅勒尼的態度,還是想不出癥結,是我後知後覺,沒發現什麼古怪嗎?我快速回到辦公室,懶得再分神其他,只專注怎麼搞好這件企劃案。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突然響了,我抬頭,真令人驚奇,梅勒尼竟會大駕光臨我這裡。自我兩年前升任ACD,他一步都沒踏進我這間辦公室,更別提對我說聲恭喜。

  梅勒尼四處瞧瞧,邊走近我桌前:「兩前我就該來參觀,不錯,妳擺設的挺好看。」

  「不用說客套話,開門見山。」

  「好,我就直接了當。」梅勒尼一隻手撐在我桌子,微微逼近:「可怕的女人,勾引Samuel之後,現在又勾引Ian了吧?Ian剛回來台北,無端在江和汽車這件專案出紕漏,結果成了妳去主導會議,沒幾天建功的妳反而受到降職處分,別人不明白,我可一清二楚。Samuel是看清妳,才不屑在這間公司與妳成為同事,但Ian血氣未定,看來還沒逃出妳手掌心。妳可真厲害,能讓他這樣幫妳說話。」

  我冷冷盯著他:「Samuel為什麼離職我不清楚,至於我為什麼降職,別說得自己好像料事如神,你眼睛看的只是表面。」

  「才短短幾年就爬到ACD,當看到妳降職處分的時候,我每晚都帶著笑睡覺。」梅勒尼冷哼,露出一貫的鄙屑:「我最瞧不起耍手段的人,Samuel看不清,所以他滾,我看清楚妳的人,離得遠遠的所以才沒事,我相信過沒多久就是Ian倒大楣。沒能力的人竟然能爬上去,既然妳蠱惑Ian讓妳去爭取,我很快就會讓妳滾回爛泥去。」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我皺眉抱著胸,用力靠在椅背瞪著他。突然敲門聲又響,我跟梅勒尼雙雙轉頭,卻是方翊安:「Melanie,回你辦公室去,沒重要的事就別待了。」

  梅勒尼冷笑,搖搖頭轉身離開,途經方翊安身邊時,莫名搭上他的肩:「小心點,這女人碰不得,會吃大虧,我可是好心。」

  「Melanie!」我厲聲。梅勒尼大笑幾聲,快步離開。



  「天啊,妳真後知後覺吔,完全都不知道嗎?」午餐時分,我才跟伯達和倩宜表示梅勒尼是不是有點神經病傾向,結果換來倩宜滿臉驚訝,好似我該知道什麼一樣。方翊安也打量我,似乎我對梅勒尼做了什麼對不起的事。

  「我真的不知道啊,是他莫名其妙就對我態度很壞。」我伸冤。

  「他當然對妳態度很糟啊,因為他喜歡Samuel。」倩宜小聲竊笑,伯達也憋笑點頭。我雙眼骨碌碌地轉,還是不懂,雖然我明白也接受社會上的同性之愛,但這並不是梅勒尼將我當成眼中釘的重點吧:「那又怎麼樣,怪我沒當他紅娘嗎?」
 
  「哎喲,Samuel喜歡妳。」倩宜一臉無奈,我睜大雙眼,然後就見方翊安的臉又垮了。

  「所以呢?他現在無端跟我發飆,是因為看上方翊安,怕我壞他好事嗎?」我更糊塗了。

  「我的天。」倩宜一拍額,一副暈倒狀,方翊安反倒笑了。

  「不能怪容夏莫名其妙,這也表示她真的完全不知道。何況那時她還沒跟江浩明分手,哪會去注意別的男人。」還是伯達說的中肯,我點頭表示贊同:「就是說,我根本不知道,Samuel又沒做什麼表示,我只是他團隊一員而已。」

  「他哪裡沒做表示,做的多了,多到他不用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只有妳沒眼睛。」倩宜低聲敘述:「因為梅勒尼喜歡他,但Samuel是直的,所以梅勒尼也不敢跟他提自己的心意,就把愛意當作哥兒們之間的相處。然後那段時期,我們就冷眼旁觀Samuel追妳,梅勒尼追他。可是妳這個木頭腦不明所以一天天傷Samuel的心,所以看在梅勒尼眼中,就把妳當成是玩弄他感情的人。只要Samuel那天心情很糟,梅勒尼那天就很暴躁,現在想想,那段時期還真是陰暗。」倩宜一副裝得很冷,頻頻搓著雙臂。

  「我無話可說,反正不關我的事,他要把我當情敵就當情敵好了。」我聽了簡直沒勁。

  「沒這麼簡單,我偷偷說吧,他明白嗆了,要把妳踢走。」倩宜攪著吸管。

  我火上了:「我招誰惹誰啦。」

  「哎喲,別理他,這事兒很好擺平,讓伯達去追他就可以了。」倩宜一臉賊相。

  「要我說幾次,我不是同性戀!」伯達咬牙切齒,作勢想揍倩宜,我們都笑了。

  原來是因為這樣,梅勒尼才這麼討厭我,可是剛開始他對我是不錯的,那就表示我跟他能夠和平共處。其實能當同事並不容易,雖然我在渾不知情下傷了薩姆導致梅勒尼的怨,但如果能夠化解他對我的偏見,怎麼說也是件好事。但偏偏梅勒尼這個人,真讓我反感到不想接近他。
 
  「妳還真不簡單。」我正在茶水間喝著水呢,這方翊安又要來湊一腳,我沒好氣反駁:「你剛也聽到了,我完全不知道。」

  「梅勒尼都放話了,可見他這次一定會放足十分的心力對付妳。」

  「他說要踢就踢嗎?除非我犯錯,否則沒人能踢走我。」我喝一口水,懶懶回應。

  「我可以幫妳踢走他,反正有他這個人對公司也沒什麼幫助。」方翊安走近我面前,神情非常陰暗。

  我愣愣看著他:「我沒想踢走他啊,你幹嘛說這種話?」

  「少一個競爭,對我們有好處。」方翊安森然朝我笑:「我可以做到讓他自動離開。」

  「你又來了,是不是對我不利又或圍繞在我身邊的男人,你都想踢走?我不要你這麼做。」我小聲警告,也不想無端有人進來聽見。

  「但不踢走他,有他在Allen耳邊嚼舌,一樣是阻礙我。妳剛剛也看到了,連我在場他都敢挑撥。」方翊安突如其來捏著我的下巴,陰陰笑著,又讓我見到他逼走浩明的樣子:「追不到喜歡的人就遷怒,這男人太差勁,我不會讓他有機會對付妳。我說過,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擋在我面前,我都會獵殺。」

  我正色望著他:「你不是說過,不會再讓我看到你這副樣子嗎?你不要做這種事,要不然有一天,會換我擋在你面前。」

  方翊安半晌不語,一會兒摸著我的臉:「知道了,反正我已經讓妳全權負責,妳安心做妳的事就行。但前提是,他不會耍花樣。」

  「你有時真讓我覺得可怕。我也害過你,你幹嘛不踢走我算了。」我撥開他的手。

  「把妳踢走,我每天上班還有什麼樂趣,妳是我的精神食糧。」方翊安笑了,手又開始不正經,捏著我的臉:「老實說,妳一點都不知道嗎?Samuel那樣追妳,追到肝腸寸斷離職,妳還真是沒心。就算無心,還是能讓男人魂縈夢牽。」

  「我再強調,我一點都不知道。何況我再沒見過像你這樣死纏爛打的男人,我還真希望自己無心,就能無視你這些行為──放尊重點,我們在公司。」我用力打下那隻賤手。

  「妳又動手動腳了。」方翊安憋著笑,睜大眼看著我。

  「那又怎樣,反正沒我同意就不准吻我。」我收回杯子,用力推開他,逕自離開。

  「妳就是欠我,我會找機會討。」

  「下輩子再討吧你。」我回頭狠狠瞪他。

  「好啊,那我們就糾纏到下輩子。」

  「無賴!」

  隔日,方翊安做了件讓我莫名其妙的事,無端讓小唐來錄下我們工作的畫面,我詢問,他也僅表示往後年度聚會會用。我算相信了,每年餐會多少會放一些年度花絮或集錦的錄影,可是也錄得太勤,讓我還是暗自疑惑他的用意。就這樣,我們得假裝那個錄像的小唐不存在,當他空氣,不過小唐也挺可憐,有時我們忙到夜半,他也待到夜半。

               ♂

  這日下午,我才剛結束一家小企業的企劃案匯報,正返回公司大門,遠遠見著方翊安攬著一位女性走了出來,似乎有說有笑,站在大門前不知等候什麼。我步步走去,看衣著打扮應當是位上了年紀的婦人,不過保持得不錯,背影還挺纖瘦,只是這背影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一輛賓士轎車急停在他們面前,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匆然下車,幫那女性開了車門,扶她坐進後車位。方翊安彎腰和她再說些話,才關上車門,拍拍車頂讓車走了。我走來方翊安身邊,不住張望那輛車。

  「回來啦。」方翊安轉頭朝我笑,見我看個不停:「看夠了沒有,我母親啦。」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母親啊,我還以為是我認識的人。」

  「哦,我母親妳也認識嗎?」

  「不認識,只是背影有點眼熟,我也不知道像誰。」我笑了笑,和方翊安並肩走回公司:「你母親看來很高貴,很懂得打扮,她怎麼忽然來公司找你?」

  「和我爸出國玩,所以來這裡一趟跟我交代幾句話。」方翊安說到此,驀然推推我的手臂,「對了,我爸媽出國玩,就沒人養我了,我可不可以上妳家吃飯?」

  「你臉皮也太厚了吧,為什麼沒人養你,我們就得養你啊?」我詫然失笑。

  「因為我吃過你們煮的菜,就不喜歡吃我家幫傭煮的菜了。同事一場,照顧一下會死啊,我會負責菜錢。」方翊安說得理直氣壯。

  我打從心底拜服,這輩子真沒見過像他這麼臉皮厚又死纏爛打的人:「這又不是菜錢的問題。你有神經病啊,專門上我家一趟就為了吃。」

  「妳就答應啦,下班我陪妳去買菜。」方翊安嘻皮笑臉。

  「我今天不會這麼早下班。」

  「這樣喔,那我自己上妳家吃飯,妳跟伯母說一下。」

  看方翊安毫不在乎,我忍不住叫道:「你是不是人啊?我這段日子都待到三更半夜,你竟然還高高興興想在我家吃飯?」

  「什麼啊,我該做的都做了,難得可以準時走,妳就酸葡萄。」方翊安也抬起下巴回敬:「我不管啦,我這人一向吃很多,我要上妳家吃飯,我要跟伯母聊天。要不然我就跟妳耗,煩到妳打電話給伯母為止。」

  「我、我,我真想砍了你。」望著方翊安欠揍的模樣,我真是沒轍:「知道了啦,我會說可以吧。」

  結果下班的時候,我就見方翊安帶著伯達和倩宜開心朝我揮手再見,這些人怎麼一點共患難的意識都沒有,我可憐巴巴留在公司加班,他們卻想去我家吃大餐。

  我連忙拖回倩宜,要她陪我共度艱辛的時刻,沒想到她回我:「我也想陪妳,可是梅勒尼已經放人,我當然可以走。容夏,別這樣,那次吃過伯母準備的便當,我就好想再吃一次。」

  「梅、梅勒尼這麼快就完稿啦?」我詫然。

  「我也不知道,這些天他都沒叫我們留下來加班,應該快完成了吧。」

  「倩宜,快點啦。」伯達在門口大聲催促。

  「容夏,那我們先走了,妳慢慢加班。」方翊安開心得笑個不停。

  「吃死你們算了!」我扠著腰大罵。

  罵歸罵,我還是驚訝梅勒尼這麼快就要完稿,我的進度差他一大截,看來他真的想在這次競爭裡跟我分出勝負。愛會人成長,但也會讓人執迷,即使薩姆離職,他對我的憤恨依然沒消,執著的人最難纏了。

  我討厭被當作靶心的感覺,一不留神就會被敵人刺出幾個窟窿。不知不覺已過八點,我見小組的成員都有倦意,於是乾脆讓他們今晚早點回去歇息,充電一下,才好保持長足的精神。

  走進停車場,我進車先打通電話回家,是媽開心的笑聲:「要回來了是不是?」

  「對,剛走,正準備回去了。」就聽見一陣窸窣,我連忙喂了幾聲,突然是方翊安的聲音:「這麼早就下班啦,該不會是因為我們在這裡吃大餐,妳才想趕回來吧?」

  我沒好氣:「我的天,你怎麼還在我家?我媽身體不好,不要讓她太累,吃完就趕快回去。」

  「我們沒讓伯母累,今天這頓是我們煮的,雖然比不上妳,伯母還是吃得很開心。」方翊安在那頭嘻嘻哈哈的笑,也聽見伯達和倩宜三八式的笑聲,可能在跟我媽聊天吧,忽然卻聽方翊安壓低聲跟我說話:「早點回來休息。妳今晚沒在這裡,我真的好想妳,想死了,如果妳也在這裡陪我就好。妳有沒有想我?」

  「你......你、你幹嘛,沒事跟我說這些話,我們、我們又不是什麼......」我慌張駁斥,方翊安卻快速打斷我的話,在那頭用低沉而鄭重的笑語對我說:「是情侶。」

  「你有毛病啊,快回去啦。」

  我慌亂掛了電話,這個方翊安有神經病啊,沒事對我說什麼甜言蜜語,真當自己是我的男朋友了。可是就在聽他說出情侶這兩個字,我的心跳突然重重撞了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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