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峰本來四處覓礦,沒有特地而行的目的,這蔡嫣一個淨兒地逃,便要逃往何處也沒說一句,兩人不覺已朝京城西面走去。眼下即入荒山野嶺,要助蔡嫣離開便不能盲目,省得多費腳程,何峰主意打定,問道:「蔡小姐,妳要往哪兒去呢?」

  何峰等著答話,卻遲遲沒聽見蔡嫣回覆,他心中生疑,轉頭一望,卻見蔡嫣靠著他肩頭沉沉睡了。何峰啞然失笑,但瞧她睡臉純真,一時也不忍喚醒,心道蔡嫣在相府中衣食無憂,今兒這一折騰,難怪她這般疲累,不聞路途顛簸了。

  足足走了兩個時辰,何峰見午時已過,這一路走來,身後也無人追趕,想來已將那群官差拋了老遠,終安下心來,找著一處溪邊作歇。蔡嫣讓何峰喚醒,睜開雙眼,眼及之處已是陌生,想起自個兒就這麼睡了去,霎時又羞又愧,忙道:「我的腳不痛啦,你在這兒放下我吧。」何峰依言照辦,在溪邊找處潤岩,扶她坐下。

  何峰掬溪水洗洗臉,褪去疲憊,將手巾擰了乾,轉身走近道:「蔡小姐,妳將鞋襪脫了,我這兒有些藥,傷處擦一些很快就好。」

  蔡嫣一聽,雙頰又紅,雙足豈能讓男子瞧了,連忙裙襬一遮,婉拒道:「不用了,待到了村子,我再找大夫治。」

  何峰逼足耐性,緩緩道:「這兒荒郊野外,要找著大夫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兒。妳那傷不盡快醫治,到時拖晚了,傷處與足襪沾在一塊,可有苦頭吃了。」

  蔡嫣沉吟不語,想今兒受何峰相助,他若別有居心,途中早是大露野心,何必等到此時,點頭道:「好吧。」

  何峰小心將蔡嫣足下的鞋襪脫了,果然有些傷處已與鞋襪沾了一塊。他雖仔細開,蔡嫣仍免不了疼痛,面容一皺,喚疼低吟。

  何峰掬溪水多番擦拭,將那雙足傷勢拭了乾淨,便打開包袱取出膏藥,細心揉捏上藥。蔡嫣扭頭不看,心頭卻是噗通狂跳,忍不住轉頭瞧了瞧何峰,沒料到正與何峰四目相接,兩人皆是一愕,各自移開目光。何峰握著雙足,心中難免一動,那雙足白嫩柔軟,似若無骨,再瞧了下去怎能定持,趕忙撕了衣角,將雙足緊緊纏上。

  「傷處我已包好,鞋子妳暫時別穿。此時妳雙腳腫脹,這一穿會凝血不通,等晚些覺得雙腳不脹了,再穿好鞋子吧。」何峰兀自取溪水洗手,說這番話卻是不敢瞧她。

  蔡嫣感激道:「謝謝你。」

  何峰輕輕點頭,洗好手後便往岸處而坐,將包袱中的乾糧取出,遞了一塊給蔡嫣。二人之間竟隔了幾人之遙,何峰埋頭吃糧,卻是一句話不與蔡嫣說。

 

  蔡嫣望著乾糧又硬又乾,當下便無食慾,何峰瞧上一眼,冷冷道:「怎麼,吃不慣嗎?妳在相府吃好穿好,衣食無憂,當然吃不慣百姓的粗食了。」

  蔡嫣低頭不語,生在相府哪容得她選,況且爹已失百姓之心,她獻自身之力傾助百姓,也是盼能替爹多積福德。何峰初與她相識,不明瞭蔡嫣為人,只道她是個不聞愁苦的千金小姐,說話自不好聽。可這一番酸諷,聽在蔡嫣耳中,難免引為委屈,忍不住淚水頻滾。

  何峰見她哽淚,心道自個兒身世淒苦與蔡嫣毫無關係,怎能將這怨氣牽累她去,擱下了乾糧也不吃了,站起身就往後方林子走去。

  蔡嫣還道何峰要丟下她不管,急道:「你要拋下我啦?」

  「我去撿些樹枝生火,很快就回來。妳待在此處別亂跑,有事大聲喚我就行了。」

  蔡嫣冷不防站了起來,艱難走了幾步,何峰一見,趕忙回頭攙扶,罵道:「妳起來做什麼?我走不遠,妳在此處坐著歇息就是了。」

  蔡嫣搖頭道:「你別把我獨自放在這兒,我會怕。」

  何峰聽了,又是怒火又是不捨,她這般嬌弱,到底為了何事私逃出來,若不是今兒有他為伴,這蔡嫣肯定早出了事,只得好言安撫:「妳放心,我就在後方林子。妳若是害怕,我不走進去就是了,這樣妳也能瞧見我的身影。」

  何峰果然重信,說不入林就不入林,在她眼及之處彎身撿拾木枝,抱了數根回來。蔡嫣不知他生火有何用意,只見他又往溪中緩緩涉水而去,持了一根長枝,往溪底頻戳,片刻後,長枝一端插了條魚兒,這才走回岸上。何峰著火烤熟那條魚,遞給蔡嫣,說道:「乾糧妳吃不下去,這魚總能吃了吧。」

  蔡嫣接過魚來,心中大為感動,原來他這般費勁,竟是因她吃不慣乾糧。與何峰素昧平生,他卻將自己照料得無微不至,頓時大感溫暖,淚水終於滾了下來。

  何峰嘆道:「別哭啦,快吃吧。」

  蔡嫣撕了一小塊魚肉吃了,卻見何峰仍是啃著乾糧,忍不住撕了一塊肉,湊到何峰嘴邊:「你也吃。」何峰一愕,見蔡嫣雙眸中那份好意,想起在京城時,她也是這般為了包子追他而來,躊躇幾秒,終道:「謝謝。」說畢,將那魚肉吃了下去。

  蔡嫣微微一笑,自己吃一口,也餵何峰吃一口,一條魚兒讓他二人輪番吃淨。這一相處,蔡嫣不由得好奇心起,著何峰身世問了清,才知道他四處漂泊,為的是完成師父的遺願。對自個兒這樣一個陌生女子,何峰是悉心照料,對師父則是不違遺終,何峰如此重情重義、守信履諾,心中暗暗欽服。但為何他面貌卻是已毀,蔡嫣偷偷細瞧,何峰臉上這塊傷疤不為天生,乃人為所致,當初究竟是如何受得傷,她縱想問明,又怕何峰怒氣突生,只得暫時擱下疑問。

  他二人小憩片許,終怕追兵又至,將生火之處毀了乾淨,不留下半點蛛絲馬跡,重將蔡嫣背上了身,再次往前邁進。途中,何峰問清蔡嫣將至之處,這一投奔蔡嫣的姨娘,得轉往南方行去,他二人多費腳程,如今入了山,只得多耗時辰繞山而行。

 

  不覺已至傍晚,山道一行最怕趁夜趕及,猛獸暗夜伏出,就是多長幾個戒心也難防禦。何峰不敢莽撞夜行,他背著個蔡嫣可難從容逃避,趁日落餘夕,找著一處穴洞,在此留宿一晚。這穴洞也稱不上洞,頂多算是凹處,天陰雨落還不至於濕了一身,但夜深寒重,可就防不了風襲。他二人往裡猛鑽了進,縮著手腳,總算還能遮蔽。蔡嫣再想一嚐鮮魚,可沒初時這份幸運,眼前不是樹林就是深草,何峰也不如況傳宗熟悉山林存居之道,野物如何捕捉自然不知,蔡嫣飢腸轆轆,縱是只有乾糧也只能吞了下去。

  他二人日行數里,早是疲頓不堪,填飽肚子後便覺困倦。這穴處極窄,何峰正襟危坐,不想無禮碰觸蔡嫣的身子,將一處敞位讓了,自個兒擠在一旁,闔眼睡上。

  不知睡了多久,何峰只覺肩頭沉重無比,睜眼查看,原來蔡嫣睡得極熟,不知不覺已將身子一挪,偎靠著自己。何峰苦笑,明兒一早,他這膀子可也廢了,但瞧蔡嫣睡臉,總不忍將她喚醒。見她微微顫抖,夜裡寒重,恐她明日得了風寒,輕手將自己背衫褪了,緩緩蓋在蔡嫣身上,良久,睡意終於襲來,頭一歪,沉沉睡著。

  如此相伴數日,何峰二人總算盡出山區,這路也漸趨平緩,蒼樹也散布各處,再無陰朦之息。這日艷陽高照,何峰找著一處溪流,待二人吃飽,重將蔡嫣雙足傷處換了新藥。她雙足雖不再腫脹,卻是結癒之時,不能再添新患,暫歇之後,何峰仍將蔡嫣背了一行。

  數日下來共赴艱困,蔡嫣依賴之心更增,此時若要她與何峰分道揚鑣,心中已是依情難捨,忍不住在何峰肩頭低聲問道:「何大哥,你將我送至姨娘之處,咱二人就要分別啦,此後你會往何處去呢?」

  「哪有礦脈,便往哪處去。」

  蔡嫣心中不覺一揪,隱隱澀苦,何峰話中之意,似乎不將二人分別之事放在心裡,又道:「這一尋礦要尋到何時?何大哥,你別這般辛勞啦,你鑄煉功夫如此之好,待到姨娘之處,我與姨娘說一聲,她定會助你在鎮上開間鋪子。姨娘視我如女兒一般,肯定會依了……」

  何峰腳步忽地一停,冷冷打斷:「我何峰不會平白受人好意,此次助妳,是看在當日妳為我送上包子一事,並非想從妳身上牟取私利。小姐這份心意,在下無福消受。」

  蔡嫣頓覺失望,又不想見著何峰氣惱之色,忙道:「我當然知道何大哥的願心了,只不過數日來你對我多番照顧,這份恩情我豈能不報,才多事替你打算。你別多心,我自然從未當你是這般牟利之人。」

  「我只是順道送妳一程,什麼恩情就別再提了。」何峰重拾腳步,話意之冷,猶如第一次見面之時。

  蔡嫣縮下頭來,暗暗鼻酸,她只知自己難捨離情,不知為何聽了何峰此話,心中卻有諸多酸苦,心頭隱隱作痛,彷彿胸口讓人刺了幾刀。一滴淚水偷偷滾了下來,蔡嫣趕忙拭淨,再不提分別之話。何峰聽蔡嫣提起分別之事,心中也是暗暗不捨,初時將她一背,還怪自個兒多管閒事,無端背個累贅,此時再背已是心甘情願,縱是路長無盡也甘之如飴。

  霎時,一人鑽了出來,擋在何峰二人前方。何峰停下腳步,詫然望著眼前之人,那人站在中道,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何峰好生狐疑,但想此人他並不相識,終是不理,緩緩越過身去。何峰與那人擦身而過,暗暗瞧了一眼,那人目光淨是冰冷,面無表情,也未出手攔阻,任由他們過身了去。何峰只瞧那人一眼,心中竟生恐懼,為免節外生枝,他加快步伐,匆匆想離開此地。

 

  豈知何峰行了數步,細眼一瞧,那人無端又在眼前,速度之快讓人匪夷所思。何峰暗自嚥了口水,心道定是碰上劫匪強盜,他遇難不打緊,可蔡嫣女子之流落在盜匪手中,恐受萬苦。蔡嫣也瞧見此景,心頭噗通狂跳,低聲顫道:「何大哥,怎麼辦?」

  「待會妳只管跑,別往後瞧,我獨自應付還成。」何峰緩緩就要將蔡嫣放下。

  蔡嫣一急,摟緊何峰,忙道:「不要,我不能拋下你。是死是活,咱們一塊受。」

  何峰心中一動,這生死之際,蔡嫣竟願與他同受,內心不覺狂喜,但此刻危急,乍喜頓消,低聲道:「妳留在此處,我便要為妳擔心受怕,妳先行逃了,我還能見機行事,不定能保住一命。總之妳別再違逆我的話,快些逃了去,我脫險之後便會追上妳。」

  蔡嫣匆忙搖頭,這一逃,何時能再與他相見,不定便是天人永隔,忍不住哭了出來。

  卻聽眼前之人冷冷道:「這節骨眼上竟不思逃脫,還如此難分難離。」

  何峰放下蔡嫣,怒道:「你擋住我二人去路,到底所為何來?若是求財,我可全數給了你,只要你放了這位姑娘離去,我絕無二話。」

  「若是想要你的命呢?」

  何峰一怔,隨即道:「我與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置我於死地?」

  那人從容道:「我與你素無仇怨,也從未見過面。只可惜你令我師父坐立難安,為安師父之心,我只得將你殺了,徹底除盡,好一解師父煩憂。你要怨要怪也不能遷怒旁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死後若想報仇,就找我小東子。只不過縱是你死後化作厲鬼,也未必能報此仇。」

  原來眼前已生殺機之人竟是小東子,他藏身京城,注意著何峰一舉一動,連吃飯拉屎這等小事也瞭如指掌。可他窺伺兩個月,仍是瞧不出任何端倪,但師父向來洞悉世情,說過的話從未錯過,師父如此畏懼他,此人定有了不得的能耐。期間小東子化身數人,百般與何峰接觸,或買家、或乞兒,攀交情、求相助,從他口中探聽身世,盡出方法一試真偽。但只有一個答案,何峰確是普通人,不會武藝,連一丁點道術也不通,唯一異於常人的便是他那獨一無二的鑄煉功夫,能化腐朽為神奇。

  這結果如何能令師父開懷,終將心一橫,既然百試無解,與其留他在世上,不如寧枉勿縱,來個斬草除根。小東子雖生殺機,但多年來從未濫殺一人,初時將他二人擋下,仍是百般猶豫。但與何峰眼神交會之際,忽地想及師父往後若因此人而遭逢劫難,自己這一輩子難辭其咎,大怪未能早些替師父除下禍根。便想索性先斬後奏,師父縱然生氣,了不得日後再求師父息怒。

  「你師父?我向少與旁人交集,也從未與人結怨,你是不是認錯了,我未必是你師父口中之人。」

  小東子冷冷道:「我師父向來只對不錯,說了是你便是你。」

  何峰聽了大怒,罵道:「普天之下哪有人不犯錯,縱是神明也有錯的時候,你縱使對師父之話言聽計從,可也未免迂腐。倘若你師父說錯了,我二人白白死於你手,你這輩子可會安心?」

  「你錯了,不是二人,我只要你的命,這姑娘半分毫髮我絕對不傷。我從不殺生,若不是為了師父,我絕計不會痛下殺手。何峰,對不住了,我也是千百個不願,如今我能替你做的,就是讓你痛快的死。」

  何峰一驚,這人既知自個兒名字,顯然對他已有幾分熟悉,料來殺身之禍是躲不過了。

 

  蔡嫣一聽小東子是殺何峰而來,竟不顧自己安危,將何峰擋在身後,驚懼道:「何大哥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何不能放過他,他是個好人,你別錯殺無辜。」

  小東子低頭一嘆,心中霎時又軟,腳步竟爾停了下來,愧道:「姑娘,真是對不住了。」小東子說畢,抬頭一現,目光已露殺機,何峰見狀,連忙抓著蔡嫣轉身就跑。

  他二人不敢回頭,拼命往前跑去,轉瞬間,小東子竟又在他二人眼前。何峰一愣,只見小東子出掌一擊,他情急之下只得出手回擊,怎知小東子迅疾一變,將何峰雙手撥了開,另一掌切切實實打在何峰胸膛。何峰往後一飛,重重摔在地上,嘔出幾口鮮血,蔡嫣大驚失色,快奔前去,搖著何峰又哭又喊。

  小東子撲嘯來到他二人身後,蔡嫣心中一急,取出貼身匕首,護在何峰身前。這匕首當初是何峰所鑄,蔡嫣本來另有他用,沒料到今日卻用來替何峰擋災。蔡嫣見他受傷,心中大痛,兩手顫抖握著匕首,直指小東子胸膛,又怕又急:「你傷了何大哥,我……我絕不……絕不能讓你殺了他。」

  蔡嫣猛然起身一刺,何峰一見,喘聲急道:「不可。」

  小東子微微搖頭,蔡嫣突然行刺,他也無意閃躲,只出手一抓,便將蔡嫣扼在掌下。蔡嫣幾無呼吸之力,揮舞著匕首卻連他的皮毛也碰不著,不消多時,匕首也無力再握,鏗鏘一聲掉在地上。

  何峰驚駭道:「放了她,你說過不傷她的。」

  何峰掙扎起身,掄拳痛揍,這小東子彷彿不痛,踢出一腳又將何峰踹了老遠,嘆道:「我是允諾過不傷她,但見你二人彼此有情,不如我讓姑娘陪你一道,也算補償我對你的歉意。」

  「不要!」何峰驚恐難抑,只見小東子已發一掌,打在蔡嫣胸口,蔡嫣頓時口吐鮮血,兩手一垂,倒在小東子腳旁。

  何峰無法置信,幾近發狂,衝到小東子面前,恨不得將他粉身碎骨。小東子面不改色,讓何峰這番痛揍也無關痛癢,他伸手將何峰抓個正著,歉道:「我讓這姑娘陪你一道也是好意,既然不能同生,何妨共死。你放心,我很快就會讓你下去陪她,你二人陰間之路結伴豈不是好。」

  小東子一掌置於何峰腦門,掌下激光突現。何峰只感渾身筋骨就要散去,雙眼已衝血絲,身子打顫不停,七竅流出鮮血,此時唯一能入他眼簾一事,便是蔡嫣。

  「住手。」

  忽聽一聲大喝,小東子還未轉頭一瞧,自個兒的手已然讓人拂開。那人在小東子掌下以指力一彈,頓時小東子一退數步,手已是痛麻不止。何峰離開小東子掌下,霎時身子猶如萬力遽消,腳一軟,跌坐在地。

  小東子握著痛麻之手,怒道:「你是何人?」

  那人也不回話,蹲下身子看了看何峰,在他眉心一戳,何峰頓時力回全身,連忙大喘,只聽那人對何峰道:「抱著姑娘快走。」

  小東子眼睜睜看著何峰抱著蔡嫣離開,怒氣難消,但那人彈指功夫竟與師父不相上下,似乎還在師父之上,不由得隱隱警戒。此人能將自身之力拂回,絕非常人,他一仙獸之尊,縱是天界之人也來攻也得應戰數回,以為除了師父有其本事消他神力,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能人。

 

  那人望著何峰離開,似乎想確定他的安危,見他二人已然走遠,終緩緩轉身,搖頭道:「你身為仙獸,不於世間匡扶正道,反怠忽職守濫殺無辜,做下這等事就不怕天怒嗎?」

  小東子厲目一瞪:「你既知我身分,還敢出手攔阻,想必不是個普通人了。」

  「我的確不是普通人,也知道你化身數人潛伏在何峰身邊,你這般機心肯定是有人授意。」

  小東子暗自一驚,這人竟然能在他眼下不露聲色,讓自個兒絲毫不察,這人絕對不能小看,又道:「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無聲無息,你眼中所見萬物也能是我,你問我是誰,不如去問問你師父是誰。」小東子畏懼之心漸生,這人與師父說話竟也幾分相似,聽他道來,似乎識得師父,不知為何心頭隱隱恐懼,一時間反不敢出話。

  那人又道:「你師父既然想除掉何峰,看來他也略嗅出危險。這何峰我不能任你殺了,可也不能放你回去通風報信,你所犯之罪,現下報應已到,你要怨就怨你自個兒心存殺意,可怨不得我。」

  小東子一聽,心道這人竟想殺人滅口,怒道:「這何峰令師父如此難安,師父果然沒說錯。不過看來我們終究錯了一步,何峰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他身後之人。」

  「你越想得通透,死得越快。」

  小東子嚥了一口水,這人身上的氣味與師父相似,不由得揣測這人莫非是師父的同門。若真如此,師父本事之高,這人本事也定不含糊,既然他想動手,自己怎能膽怯,咆嘯一聲,真身盡出。那人笑了笑,見麒麟真身一點也不懼怕,反道:「死前仍要掙扎,當真是固執。」

  麒麟快步奔了過去,只道張嘴將他咬個稀爛,那人卻只在麒麟眉心一戳,就已讓麒麟翻身一躺,四足打顫,在他腳旁扭動。那人望著麒麟痛苦呻吟,神色毫無半點軟化,似乎全不介懷旁人生死,他蹲下身子,又在麒麟胸口大穴重戳一指,麒麟霎時口噴鮮血,哀呼不止。枉祂一身神力,在這人手中竟無半點反擊之力,恐懼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害怕嗎?知道死前就是這麼令人恐懼嗎?你痛下殺手之際,可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經歷恐懼?」那人舉起一掌,只道要讓麒麟痛快一死,免除恐懼痛楚。

  麒麟望著那人大手,想來已無法逃出魔掌,索性閉目待死。豈知那人一掌就要重下之際,忽爾疾停在麒麟腦門上,沉吟幾秒,反而縮回手來,站起身子道:「罷了,取你性命也是多此一舉,你在劫難逃,根本不用我出手。」

  「你這話是……是什麼意思?」麒麟低聲喘息。

  「我念在你是你師父最珍愛的徒兒,看他面子上,暫時留你一命。你若想逃過一劫,就別在此處多待,盡快離去吧。」那人功夫委實極好,待話一出,人早已消失不見。

  麒麟受了重傷,怎有法子立即離開,他掙扎起身,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聽那人說起自己將有一劫,心中不敢懷疑,連忙負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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