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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新輯演唱會就要舉辦,魔方四一方面趕著拍戲,一方面也抓緊時間練團。華容與公司決定將演唱會的規模盛大,不再屈就室內場地,代言的廠商也大方出資贊助,對魔方四而言,這將是試探往後萬人舞台的一大步,歌迷願否花錢進場,都讓我們的心中忐忑不安。

  逮著一天空檔,魔方四仍沒敢鬆懈,相約在練團室繼續練習,看著他們這段時間這麼辛苦,我打算中午請他們出去吃一頓,回來再繼續練習。可是老周臨時將我留了下來開會,討論有關演唱會的事宜,等我到達時,他們早各自外出解決自己的肚子。我趁空買了幾瓶飲料回來,坐在地上耐心等著他們。

  「妳來了。」梁以默率先走了進來。

  「其他人呢?」我站了起來,瞧他身後再沒人影。

  「他們去買點東西,可能是要去買點喝的,如果跟我一起回來,就不會白花錢了。」梁以默瞧著地上數瓶的飲料,笑了笑。

  「沒關係,那你們帶回去喝也好。本來答應要請你們吃頓午餐,恰巧經理臨時找我去開會,過幾天我再找時間補這一頓好了。」

  「不如等到演唱會成功結束再來慶功好了。」梁以默微笑朝我走近幾步,盯著我的臉:「這樣很好,還是這樣子最適合妳……」

  「就像鍾明說的打扮像個男人婆就好嗎?」他離我僅有一步之遙,望著他的臉,我感覺自己心跳莫名加快了起來,隨即不敢看他。

  「怎麼會像男人婆,就像剛出社會的女孩子而已,始終還是我第一眼印象中的妳……」

  梁以默忽然伸出手,撥順我的頭髮,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渾不敢望著他的臉。這是怎麼回事,梁以默怎麼好像轉了性,突來其來的這種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撥弄我的髮絲,垂下手時,手背竟輕輕滑過我的臉。我顫了顫,雙腳卻像生根似的,一步都動不了。

  我想說話,但腦中卻一片空白,他的目光始終盯著我不放。

  「我好像嚇到妳了……」

  「我怎麼可能會被你嚇到,我可是……可是你們的經紀人。」雖說如此,由始至終我還是不敢去迎他的目光。他淺淺笑了起來,鼻下呼出的氣息就如那日一樣的香。低著頭的我,見他一隻手已舉了起來,似乎想牽我的手,這時我們都聽見了輕輕的關門聲。

  回到現實,我轉頭望去,並沒有任何人走進來:「剛才是誰?」

  「不知道,我也沒注意。」梁以默搖搖頭。

  我狐疑地打開門,將頭探出去張望,只見遠遠一個背影走得極快,轉了個角就再也看不見了,身形好像魏旭齊,會是他嗎?

  「是誰?」梁已默見我返回,也問。

  「不知道,沒看到人。」

 

  十分鐘後,鍾明三人陸續走了進來,鍾明一見我就嘰喳個沒完,不外乎是我欠了他們一頓飯,又埋怨自己白花錢買了飲料。我見到魏旭齊一身的打扮,跟剛才那背影一模一樣,那個遁走的身影果然是他。但他臉上卻沒有任何不對勁,依舊是有說有笑,是不是他沒有見到什麼,我的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慌張,好像讓人抓到把柄似的。

  陪了他們幾個小時,期間我在充斥著的音樂聲大吼地解說老周為演唱會的安排之類,還有往後近日的行程。每次選到這種時機跟他們說話,我回家都得吃顆喉糖不可。

  見他們在收拾樂器,我瞧瞧時間,打了電話叫車。

  「妳今天沒騎車?」梁以默抬頭問我。

  「車在公司,我搭車過來的。」

  「阿齊,那你開車送她回去吧,你順路。」梁以默敲敲魏旭齊的肩,很理所當然。

  「呃……剛好我有點事趕著去辦,不如這樣吧,你開我的車送沅星回去,回頭停在你們公寓樓下就好了。」魏旭齊瞧了梁以默幾眼,卻避過我想從他臉上查探的眼神,一派輕鬆地低下頭說出自以為最好的辦法。

  「既然你有急事,那我們一塊走,我順便送你過去……」梁以默正說著,魏旭齊已匆匆打斷,吉他一揹,將鑰匙塞給梁以默,邊走邊揮手道別:「這事情很急,我趕著去,何況不太順路,就這樣了。」

  看著魏旭齊離開,我感覺有些不是滋味,他是在避我嗎,他果然是見到了一切吧?

  坐在車上,氣氛不如我和魏旭齊一塊時那般自在。一直以來,我們之間總是無話不談,在他面前,我再如何小鼻子小眼,小氣或小心眼,一點也不隱瞞地表現,但現在身旁的人卻是梁以默,我根本擠不出話要跟他聊什麼。他好像也察覺出我的不自在,三十多分鐘的車程,有一半時間他也沒說任何話。

  「我從沒送妳回家過,要轉左轉右妳得早點告訴我了。」

  我驚醒了,「我家的路很好認,直開就行了,要轉彎我會提早告訴你。」

  「這一帶我很少來,妳在這裡住很久了嗎?」

  「我出生沒多久,我爸就貸款買了這裡的房子,他常說他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不顧一切先買了房子。即使我媽還在的時候,如何抱怨那時為了借錢付房貸,可是私下還是誇讚老爸有遠見。現今房價一天比一天高,如果那時猶豫了,恐怕再也買不起房子。」

  「沒錯,妳父親的確很有遠見,前頭雖然苦,但為了你們,這點苦還是值得。老實說,我也打算將我媽接來,不過即使妳為魔方四做到這種地步,我還是沒存夠錢買一間房子,看來我要努力了。」

  「看來我得更努力讓魔方四賺夠錢才行。」

  「我相信妳會的,如果妳做不到,我們會鞭策妳。」梁以默笑了幾聲。

  「到底誰該鞭策誰啊?」我叫了出來。

  梁以默沒回答,不過卻笑得很開心,我拍拍他的手臂,指使他轉左轉右,不一會兒,終於回到家門。我下車向他道謝,不過他好像沒意思離開,探頭往公寓張望,「妳就住在這裡?」

  「對,在三樓。」

  然後一陣靜默,他依舊沒打算發車,我有些尷尬地客氣詢問:「你不早點回去休息嗎?這裡的公寓是老房子了,應該沒這麼新鮮吧。」

  「環境感覺不錯,不知道妳家是什麼樣……」

  「難道你想上來參觀?」

  「現在方便嗎?」梁以默很正經。

  不會吧,他不知道我說的是客套話嗎,他真的想上來參觀啊?

  「如果你不介意我爸也在的話……」

  「不介意。」梁以默很果斷地停好車,拔了鑰匙走出車來。我感覺好像被逼上斷頭台,帶著莫名其妙領他上了三樓。

 

  轉動了鑰匙,開了門,老爸爽朗的聲音傳來:「妹妹,妳今天比較早喔。」

  「我帶了朋友來……」我指指身旁的人。

  看著梁以默高大的身形站在門口,老爸僵了起碼有一分鐘之久,然後恢復清醒,匆忙地跑回房裡去,途中經過哥的房門大力敲了幾下,大喊:「阿致啊,妹妹帶了男朋友來啦,你快出來招呼,我要先換衣服。」老爸竟然覺得自己身穿的汗衫不能見人,可想而知,他有多驚訝。

  「老爸,他不是!」我尷尬地大叫,梁以默笑了笑。

  老哥帶著一臉不相信走出房外瞧熱鬧,看見了梁以默,表情換成了驚訝。但他總歸是出社會許久的人,很快就恢復鎮定,伸出手來與梁以默握了一下手,笑道:「歡迎,我是她哥……你先坐嘛。」

  梁以默大方地坐了下來,哥盯了許久,就像看見遠古時代的人一樣這麼新鮮,好一會兒才說話:「你……你是不是那個……那個什麼樂團……」

  「對,我是魔方四的團員,也是沅星的藝人。」

  「難怪覺得你眼熟。不好意思,我很少看那些娛樂新聞,雖然妹妹也在那個圈子,但我很少過問,她也說得不多。你是特地跟妹妹一塊過來嗎?」

  「也不是特地,認識沅星這麼久,想說禮貌性地來拜訪一下。」梁以默微笑著回答,舉止從容,哥臉上頓時帶著滿滿的笑意。

  「爸,你好了沒有啊?」哥大叫。

  「來了,來了。」老爸的嘴像是關不起來似的,始終笑個不停,甚至將衣櫥裡那套婚喪喜慶才穿的西裝都給穿出來了。老爸不好意思地搔搔耳朵,當著梁以默的面罵了我:「妳也不早點說要帶朋友過來,我都沒買什麼菜……」

  「又不是什麼貴賓,幹嘛要這麼大費周章。」我嫌他們大驚小怪。

  「沒禮貌,當著客人的面說這什麼話──不好意思,你先跟阿致他們聊聊天,我很快就煮好晚餐了……」老爸的表情轉得真快,罵完了我隨即能擺出笑容面對梁以默。何況煮晚餐需要穿西裝嗎?

  「伯父真辛苦,您的廚藝一定很好,您每天都親自下廚嗎?」

  「是啊,他們不習慣吃外食嘛。」老爸難得聽見有人關心他身為家庭煮夫的甘苦,看著梁以默就像看到知音一樣,呵呵笑個不停。

  「那我來幫伯父。」梁以默站了起來。

  「那怎麼可以,你是客人,你就先坐一會兒。」老爸連連揮手推拒,不過這都阻止不了梁以默已經扶著老爸的手走進廚房去,我還聽見老爸帶著意外的聲音又問:「你……你會嗎?」

  「我在外面住久了,也習慣替自己張羅。」

  好了,兩個家庭煮夫在廚房忙碌,沒我們什麼事就對了。

  我由始至終只帶著張大的嘴看著他們,還沒回神這一切是怎麼回事,老哥翹起了二郎腿,重重打了一下我的背,用著滿意的表情對我伸出大拇指,隨即打開了電視看新聞。有沒有搞錯,這根本反過來了吧,這不都是女人在做討好的事嗎?重點是,梁以默為什麼這樣討好老爸呢?

  廚房裡傳來他二人的談笑聲,我以為梁以默這個人應該很拒生,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不由得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認識他。在餐桌上,老爸拼命替梁以默夾菜,還將我愛吃的雞腿放到他碗裡。我不平地抗議,老哥一隻雞腿,他也一隻雞腿,那我不就沒得吃了。

  梁以默笑得很開心,大方將那隻雞腿讓給我,結果換來老爸惡狠狠地瞪我一眼,罵我不懂禮貌,竟又從我碗裡將雞腿重新夾給梁以默。我沒勁地噘嘴,老爸好像忘了我才是他的親生女兒。無論如何,老爸和老哥對於我已經患了選擇性失憶,渾然不覺我就在他們旁邊,與梁以默聊個沒完。我頭一次感覺到,失寵就是這種滋味。

 

  好不容易,老爸才肯放了梁以默回去。我將他送到樓下,還沒打開鐵門,他已轉身對我說:「妳不用送出門,我擔心狗仔會在外面。」

  「你現在才想起可能會有狗仔?」我冷冷地反譏。

  「妳怎麼好像不高興,不會在吃我的醋吧,為了那隻雞腿?」我沒好臉,卻也不想反駁,梁以默大笑幾聲:「妳不會感覺自己失寵了吧。」

  「你才知道!」我哼了一聲。

  梁以默笑了許久,好一會兒才平復:「妳家人真的很疼愛妳,把妳當成公主一樣在疼,難怪妳會吃我的醋。我好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滋味,不論是家人間的關懷還是這些可口的家常菜,已經久到都快忘記了。謝謝妳今天招待我這一頓晚餐,如我所想的,伯父和妳大哥都跟妳一樣,是率直又熱情的人,當然妳是這種個性,我早不意外妳的家人也是這麼可愛。」

  「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根本不像平時的你……」

  梁以默走近我一步,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加碼急跳,他身上的香味近得又傳到我的鼻子裡:「在妳眼中,平時的我是怎麼樣?」

  「你自己應該知道,幹嘛要問我……」我嚥了嚥口水,閃過他的眼神。

  「可是我現在只想知道妳的看法。」我忍不住微微退了幾步,這舉動似乎讓他有些失望:「妳好像很怕我?」

  「我不怕,我只是……只是不明白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你突然問我對你的看法,可是以前,你根本並不在意我的看法不是嗎?我的看法什麼時候對你而言變得重要了?」

  「是因為我從沒表現過對妳的好感嗎?」

  我抬頭望著他:「說實話,在我感覺中,你對我總是帶著淺淺的厭惡。沒錯,你是從沒說過討厭我,但人與人之間溝通不專指語言而已,肢體動作也是表達的方式之一。不論你現在怎麼反駁,我都沒法揮趕你在我心中已經既定的印象。我不討厭你,真的,只是我們還沒熟到能成為彼此說心事的朋友。」

  「我明白,所以我也察覺出妳今天的不自在。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在意了妳的看法,但我可以保證,從妳履約為我們發行第一張專輯開始,我就已經信了妳這個人。我這個人總是會做些言不由衷的事,換句話說,我會討人厭是自找的麻煩,等到我可以開始自在對一個人表達感覺,往往已經挽不回對方的信賴。就像阿齊說的,魔方四組團那時爭執很頻繁,有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我,我調適了許久才接納阿齊他們是我的團員,幸好他們很有耐心地給我時間適應。我可能天生的很難信任人、依賴人,然後總是來不及表達自己的真心,真的很糟糕……」

  梁以默對我說了一長串,破天荒,他現在才開始大膽表達自己對我的信賴。也許有時間,我得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他才行,搞不好這是他小時候受過什麼創傷引起的,這麼想著,我已經嘴快地發問:「你小時候是不是受過什麼傷害啊,要不然你的個性怎會這麼奇怪?」說完,我尷尬地摀住自己的嘴。

  「像外星人嗎?」梁以默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啊,像火星來的,麥田圈你不會也有份參與吧?」

  梁以默爽朗地笑了幾聲,看著他的笑臉,好像真如他所說的,他能開始自在表達自己感覺的時候,就不再是那個……那個躲在象牙塔裡的梁以默。

 

  我嘆了一口氣,見時間真的很晚:「你該回去了,明天又要開始忙碌,我希望你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梁以默臉上掛著不捨,我感覺到了,他盯著我,一點也不知道自己這種目光有多讓人不自在,抓起我的手,帶著誠懇問了:「如果現在示好,還來得及嗎?我會不會又跟以前一樣,錯失可以交付真心的人了?」

  「你對我?怎……怎麼可能?」我有些吃驚,難道他這些怪怪的表現都是因為對我有好感?

  「我不像妳說的,我真的從沒討厭過妳,或者說,我只是比其他人怯於表達對妳的關心。沅星,不要拒絕我好嗎?如果妳不自在,如果妳還沒法跟我分享妳的心事,那就給我個機會陪在妳身邊。」他將我的手牢牢擱在他心口上,好似想讓我感受他每一分真誠的心跳。

  「我……」一瞬間,我忽然想起魏旭齊。

  『答應我,在妳要給別人機會之前,記得想想一直在妳身邊的我……』

  魏旭齊那雙炙烈的眼神還在我腦海揮之不去,他的話也像醒鐘在我腦裡響個不停。面對梁以默,我明明一樣有著為難,但為什麼此刻我卻說不出堅定的拒絕。

  我的嘴顫抖個不停,連我都不知道下一秒會從自己嘴裡說出什麼話。在我抬頭望著他的臉的同時,頓時驚覺他和魏旭齊的身影重疊了,我嚇了一跳,慌張地推開他:「你讓我想想!」

  不顧他的錯愕,我發足逃回家去,老爸在門外問東問西,沒察覺出我的心煩意亂。我慌亂地撥了電話給林語霈,每句話都說得不清不楚,急得林語霈要我冷靜點。

  我壓住那股慌亂,好不容易終於將意思表達了,卻也忍不住哭了出來:「語霈,怎麼辦……」

  「我的天,妳真是幼稚園級的,兩個男人前後跟妳表白有什麼好哭的啊,妳面對工作、面對感情怎麼會這麼極端啊。」

  「我很亂嘛,這樣我要怎麼見他們啦!」

  「妳冷靜一點聽我說。妳先別回答他們的問題,如果他們逼問,妳就請他們多等待一些時間讓妳冷靜思考。我後天放假的時候會去找妳,妳放心,有我跟若佳幫妳評估,一定會讓妳知道,誰才是妳的真命天子。」

  「那妳們一定要來喔。」我頻頻點頭。

  「好啦,真是的,還以為火燒厝呢,一點小事也能雞飛狗跳。趕快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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