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敏　愚不可及　　

　　翊安丟了難題，加諸他帶給我的壓力，他很敏銳，至少工作方面比我有天份，總有出人意表的靈感或創意，對我來說已是不好贏過的門檻。有時透過窗外，見他在辦公室和小組聚精會神討論，心中就發慌，只是份初稿已經如此完美，我不敢想像他會怎麼豐富完稿。

　　我唯一的籌碼，當然也算他的，就是彼此已經知道對方訴求的是什麼。數天下來，我和他形同陌路，無可避免，敵對無須交流，只有廝殺。時間逐漸流逝，明天就是客戶前來驗收設計稿的日子，我和小組在會議室裡作最後一次審視，我站在前頭，將倩宜等人當作客戶模擬演說。

　　當燈全亮時，倩宜衝著我笑：「很棒，明天就是我們大收成果的時候。老實說，那天看過Ian團隊交出的初稿，我真的心灰意冷，不過我現在的信心已經衝破一百分。」

　　也許是我多心，察覺翊安的目光似乎避著我後，情況有點不同了。等我注意到，幾天來翊安已經在辦公室獨自吃午飯。我感到奇怪，他怎麼也沒前去和伯達他們共進午餐，面對我，他吃得下飯嗎？幾回我無意發現到，翊安垂頭發怔的神情，競爭還沒分出勝負，他怎麼跟之前不一樣，似乎沒鬥志了。

　　不知道是不是翊安給我的壓力太大，每回月事能忍下的疼痛，在這次徹底蹂躪我。我不敢請假，看過彼此的初稿後，就深深感到他在我面前豎下的高牆有多難跨越，我沒有時間休息，得趕快修正。我忍著疼痛，強打精神，到中午幾乎只剩一口氣，趴在桌上快抬不起頭。

　　好容易舒緩些，起身離開辦公室，竟瞥見翊安帶著莫名眼神瞧我，我佯裝沒事。雖然母親不准我再吃成藥，可是每回月事走後，母親為我熬的中藥仍然沒有減緩每個月總要面臨的疼痛。我仍背著媽，去茶水間倒水想吞普拿疼，猛然間腹部強烈的疼痛襲來。我匆匆蹲下抱著肚子，冷汗頻出，腦中驀然花花的一片，藥丸不知掉到哪兒去。

　　這日，艾倫將我喚去，等我到達翊安已經坐在那裡。艾倫擺擺手，示意我快點坐下，我坐到翊安身旁那張空椅，他很淡漠，沒瞧我一眼。

　　「我等Ian出差回來，有件事該要決定。你們都已具備火候，讓我很難抉擇。Michelle從一進公司，我就想過妳會爬到這位置，我是親眼見妳成長，也見到妳怎麼跌倒又爬起；而Ian雖然在高雄歷練，但你的傑出表現，David一直到現在都還掛在口中，非常肯定你，甚至還常向我討回你。」

　　艾倫又笑：「創意一部的SCD懸宕太久，不能沒有領導部門的人，但要從你們之中選一個，真的讓我很頭痛。」

　　一個禮拜不長，星期天和翊安見面，晚上七點多他才送我去車站。原本我想週二晚去車站接他，但翊安無法確定自己什麼時候能下班，只說當天再跟我約定時間。他的心情明顯開心，只剩幾天就回臺北，讓他臉上滿滿都是笑，只在我上車返家，眼神才露出不捨。

　　好容易終於盼來星期二，上午翊安來了電話，興高采烈跟我說了幾分鐘，聽他的意思就是工作快到一段落，午飯時應該就能跟我確定時間。我雀躍，開心表示會等他來電。

　　只是午休時間都快過去，翊安卻沒有消息，我忍不住主動聯繫，等了許久仍沒有接聽。下午我斷續再試幾次，翊安不曉得是否太過忙碌，別說接聽，甚至回電都沒有。到了傍晚，手機已轉成語音。

　　翊安下高雄後，我還真的不習慣，他平常太聒噪，突然沒了，感覺整間公司都冷冰冰。我望著他那間空盪盪的辦公室，默默失神，原來是這麼難熬的感覺，難怪他會跟小孩子一樣吵鬧。電話響了，中斷我的思緒，剛接起來，就聽見迫不及待的聲音，「我好想妳喔。」是翊安。

　　我開心笑了：「我也好想你，你怎麼會這時候打給我？」

　　「工作剛告一段落，沒法跟妳說太多話，就是逮著空閒跟妳聊幾句。」翊安在那一端也笑，「聽到妳的聲音真好，我就不多說了，有空再給妳電話。星期天我等妳。」

　　「好，我會想你的。」

　　翊安有空閒就打通電話來，有時甜蜜說些話，也有時聽他說些工作的狀況。我以為中午能聊比較久，但他似乎很忙，匆匆和我說幾句就掛了，看來高雄那裡人力真的很吃緊。我反倒有些擔心，大衛不會打算把翊安永遠留在那兒吧。回到家我又接到來電，翊安還在公司，這次比較充裕能說上幾分鐘，最後說到睡前會再給我來電，沒想到已經將近一點。

　　在一起半個月，翊安就已經來我家吃了超過六次飯，我是覺得心疼，來往奔波我習慣，對翊安而言實在很不順路。不過熱戀的人都會昏頭，也只能讓一他直昏下去，然後突然有一天他驚覺為什麼要這麼累為止，差不多熱戀就淡了，雖然現在就想到這點是挺早。母親喜歡見他來玩，完全在於他哄女友有一套，哄女友的媽媽更有一套，我就坐在一旁看母親笑得非常開懷。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著，如果爸沒有外遇，搞不好會跟翊安惺惺相惜，然後小酌談天。儘管爸說的很絕情，疼我只是疼給別人看，但如果不是爸很會哄，母親也不會瞎了眼，外公更不會傻傻就這樣把地過戶給他。我只希望翊安不會像爸那樣假情假意，雖然我也沒什麼家產值得他假情假意，但有人說過，女兒的遭遇會像媽媽，我真不希望自己的命運會跟母親一樣。

　　在公司翊安也沒放過我，有時突然把我抓進辦公室就索吻了，然後纏著我不停央求公開啦、公開啦，好像非得把我圈住不可。我感到好笑，也從沒答應過，翊安央求不成就來陰的。先是哄母親開開心心幫他準備便當，然後就在午餐的時候秀恩愛。

　　「什麼代價？」我斜睨他。

　　「星期一上班的時候，妳要跟我手牽手進公司，其他人問的時候，不能否認，只能說是。」翊安抬起下巴，很堅定。我佯裝思索，發出苦惱的嘆息，輕輕點著頭，翊安張嘴正笑，我很快回答，「那你把這段回憶帶進棺材好了。」翊安張大嘴，隨即失望垂下頭。

　　「第三度打擊。」翊安懶洋洋將頭放在我肩上，我輕笑一聲，微微轉身，將他的頭抬起，主動湊嘴親吻。一會兒我離開，微微笑了，「這個代價行不行？」

　　藝通後續如何我不知情，但代理權已確定由金格贏得，不用猜測也知道，沒有一家公司會傻到拿名聲冒險──喔，除了藝通。換句話說，藝通沒有交出任何東西，我們是與十幾年前那幀經典廣告競爭而已。我忽然了解藝通為什麼會抄襲那則廣告，因為主打訴求是品牌重塑，那則電腦廣告有符合他們需要的條件。

　　當業務部與客戶簽訂未來四年的合約後，全公司同事都鼓掌為我們團隊歡呼。藝通廣告竹籃打水一場空，不過我想他們該慶幸，否則當他們的廣告開始在媒體、網路等發表，一旦被發現是抄襲之作，到時候面臨的不僅是名聲大跌，還有一連串訴訟。不過這個污名很快會在業界傳出去，藝通的未來也是一片黯淡了。

　　艾倫歡欣找我們前去：「你們真的做得很好，這不僅是公司得到合約而已，也及時挽救客戶的損失，客戶對公司的信任會因為你們的表現而加深。我更欣賞你們即使在失去機會下依然沒有放棄的態度，還留心到一些小細節，這只對廣告真正有熱忱的人才會留意到。」

　　「是Michelle的功勞。」方翊安率先說話，微笑讚揚，我詫然看著他，「如果不是她先注意到藝通那件廣告案有問題，我們就會錯失這個合約。我也從她身上學會，就算已經拍案定論，一樣有扭轉的機會，只要不放棄。」

　　「不是這樣的，是Ian費心找到那件廣告，我們才有辦法阻止，否則就算我覺得有問題，也是徒勞無功。」我急忙歸功於他。

　　因為時間不多，為了確立TW手機在台灣的市場定位，拓展發展空間，同時進行兩種調查法，定點攔截與深訪。調查內容自然針對消費者對TW手機的認知與競爭情況、消費行為與需求還有各品牌手機的優缺三大項，當中細項就不及繁載了。這次取樣一百五十人，結果回來，還經過覆核與分析。

　　畢竟國人對自有品牌還是存著期盼，誰不想見台灣這個品牌昂首站在國際，不畏飄搖。只是期盼有，信心無，儘管手機品質不輸其他品牌，消費者依然觀望。方翊安站在會議室前頭，用白板筆在白板上的幾個字用力畫下幾條線，「重返榮耀」，他更在上頭寫了幾個英文字，conditions(條件)、favorable(有利的)、opportunity(機會)。

　　「大家了解了嗎？這就是這件廣告案的策略，With the opportunity to fight for the most favorable conditions，用最有利的條件爭取重返榮耀的機會。現在大家腦力激盪，時間緊迫，所以這兩天我們就必須定好主題與強調的訴求。大家找出TW手機最欠缺的優勢，我們的廣告必須要最鮮明也最直接，才能打動客戶，繼而去影響消費者。」方翊安神情嚴肅。

　　我跟尹恩娜各自打開酒，一杯一杯喝了，她似乎遊刃有餘，一點醉意也沒有，而我喝了半瓶而已，腦裡已經有暈眩的感覺。其他人回來，瞠目結舌看著我們喝酒，伯達匆匆抓著我的手，急罵道：「妳在幹嘛，別喝了。」我用力甩開他，尹恩娜看來一點事都沒有，還朝我得意一笑，而我已經快撐不住，從嘴到胃感覺已經辣出火。

　　倩宜對伯達急道：「快想個辦法阻止容夏啦。」

　　「Elena，夠了，容夏的酒量沒妳好，別再灌她了。」伯達緊緊蓋住尹恩娜的酒杯。

　　我忍著不悅，看著尹恩娜纏著方翊安毛手毛腳，忍不住猜測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應當之前是戀人吧，要不然方翊安幹嘛不阻止她這些舉動。

　　「我難得來，沒想過為我作東一次嗎？」尹恩娜抬頭望著方翊安，就連語調也非常勾引人，她驀然低下頭，扯出方翊安的領帶，「這是什麼，女人的髮夾？不會吧，一個男人不用領夾用這玩意幹什麼。」

　　「小白兔很脆弱。」方翊安笑歸笑，已伸手握住髮夾，順道抽回領帶。

　　幾天來我打起精神，想讓方翊安相信我已經不再受父親所擾，讓他安心，但那晚跟方翊安說過話後，我的確仔細考慮了。父親的出現讓我不安，這些天來我又做起以前的惡夢，我思考著是不是該將房子賣了，重新再買間房子，但是父親既然有辦法找到我，換房子有用嗎？

　　我的恍惚讓倩宜發現，幾回小組會議我分神，讓她私下忍不住詢問：「容夏，妳是不是在煩心什麼事啊？這幾天妳怪怪的，以前從沒見妳這樣。」

　　「沒有，謝謝妳的慰問，我只是最近有些疲累而已。」我避重就輕。

　　逛完電腦展後，方翊安半逼半哄讓我把車開回公司停車場，他則將電腦帶回家去，在公司樓下我等了半小時才見他返回。上他的車，我逕自扣好安全帶後，轉頭看他笑嘻嘻，我縮回頭打量他的神色：「你這什麼臉，有什麼陰謀？老實說。」

　　「我有什麼陰謀妳應該猜得出來吧。」方翊安嘴角一笑，我愣了愣，解了安全帶就要下車，他急急拉著我，「妳想到哪裡去了，思想這麼邪惡。我是開心妳肯陪我這麼久不行嗎？」

　　「說我思想邪惡，那就不要擺出大野狼的臉。」我斥了回去。

　　「我哪有，明明是妳老把我看成那樣子。」方翊安義正詞嚴抗議，我看了他幾秒，在他面前伸出掌，他怔了怔，「這是要幹嘛？」

　　「手機交出來。」

　　第二天的競賽緊鑼密鼓進行，業務部對戶外競賽果然很拿手，我們這些躲在冷氣房想創意的完全比不上，眼睜睜看他們接連拿下三項優勝。而創二已經士氣大散，歡呼聲不若昨天來得響，參與的人數也稀少了。局面很快成了創一跟業務在拉鋸，方翊安僵著臉，一會兒在賽事進行中，我瞧見他前去不知跟詹姆士說了什麼，兩人開心笑了。我暗暗納悶，這兩個現在成了英雄惜英雄嗎？一下子態度就變得熱絡。

　　好容易等到中午，賽事暫歇，吃過飯後，方翊安照舊帶著創一來到戶外，再度進行喊話：「大家都知道現在賽事危迫，業務部已經拿下三項優勝，這對我們很不利，所以我要改變戰法。接下來兩項競賽，我們要與創二聯手牽制業務部，幫創二拿下優勝。」大夥面面相覷，開始吵雜，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大家安靜。後面三項的戶外競賽對業務部來說幾乎是囊中取物，我剛才已經跟創二的James協議好了，這兩項優勝我們送給他，目的就是不讓業務部再拿走一個優勝。我們把目標放在最後一項十人接力，如果業務部贏了，成績打平，我們沒輸；我們贏了，就是真正的冠軍。」方翊安眼中簡直是冒出火，凌厲盯著每個人，「大家不要想著這是投機取巧，這是戰術，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James很樂意幫我們這個忙，畢竟同為創意部，何況成績掛蛋對他臉面也不好看，不幫我們他也自知創二難敵業務部。」

　　我怔怔望著他，方翊安的表情很正經，不像開玩笑，只是感受對方的人生又能得到什麼，人生依然是他的。可能見我遲疑，方翊安突然伸手勾著我的頭，按在他肩上，這舉止我不明白，要我放輕鬆嗎？

　　「今晚的星星很漂亮，」方翊安突然說話，仰頭望著夜空，「我記得小時候跟爸媽來過花東一次，這些年玩台灣或出國，卻不曾想過再來花東。妳呢，以前來玩過嗎？」

　　「也是小時候來玩的，我爸還沒離開之前，因為太小根本沒花東的印象，後來就更不可能再度造訪。以前家裡窮，沒錢旅遊，現在有點錢了，卻被房貸壓得不敢亂花。我現在只會讓我媽跟她婦女會的朋友每年至少旅遊一次，反正我還年輕，享受這些還不急，跟公司安排的旅遊去玩已經夠了。」

　　花東之旅終於來了，八點不到，幾輛遊覽車已經停在路邊，創一的團服果真看來聲勢浩大，全公司的人幾乎都朝我們望來。方翊安聚集大家，領頭帶隊先喊歡呼語，真是殺聲震天，每人衣服上加起來的幾十頭獵豹似乎更威風凜凜。

　　我見到創二的詹姆士抱胸皺眉，可能沒想到一向疲軟又沒啥向心力的創一部今年會來勢洶洶吧。那瞬間，創一部在方翊安信心高昂下集眾，我可以感覺到，每個人似乎已凝聚歸屬。臨出發前，伯達幫我們拍下數幀部門合照，方翊安竟然不顧大庭廣眾，突然笑嘻嘻攬著我的肩，喀嚓一聲，已留在相機裡了。

　　臺北到花蓮的車程不短，前兩天都入住福容飯店，在那進行部門競賽，第三天才會前往臺東。在車上，方翊安沒放過精神訓話，站在前方一手拿麥克風，一手拿著倩宜重新又設計的海報絮呱：「我知道大家是想來放鬆，不過我逼各位前兩天一定要帶著上班時的幹勁，一舉奪回冠軍，不管有沒有參與到競賽，就連加油的人都得拚著把死人喊醒的意志力，聽到沒？這麼想放鬆，就等進棺材再放鬆！」車內響起一片笑聲。

　　方翊安扶著我的臉，讓我能正眼瞧著他，但我沒聚焦，即使看著他，他的身影還是散開的，我能清楚的只有他在我耳邊擔憂的語氣：「怎麼了，想什麼？告訴我，慢慢告訴我，試著說出來。」

　　片刻，我總算專注：「我......我那時、那時......」

　　「別急，慢慢說。」

　　幾個禮拜過去，已經沒人再將梅勒尼的去留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因為大家興致勃勃等著的是半個月後公司舉辦的年度旅遊，五天四夜的花東之旅。依照慣例，公司不會放過旅遊過程拿來當作部門競賽，每個部門都磨拳擦掌爭取額外的競賽獎金。唉，這也是我每年最煎熬的時期，明明平時就已經像打仗了，為什麼連旅遊也不能讓我們放鬆。

　　公司已經瀰漫一股旅行的好心情，但業務部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他們還得爭取兩個月後TW手機廠商的說明會名額，而這次的比稿將會決定未來四年合作的廣告夥伴。不消說，這是艾倫目前唯一重視的大事，不過創意一部先後發生令他震怒的行為，當然這些行為中也包括我，所以公佈的兩則人事命令，唯獨沒有任務派定的消息。

　　換言之，艾倫在猶豫創意一部是否真能勝任代表公司出去爭取的重責大任。

　　說是讓我找餐廳，但方翊安返回辦公室，沒多久不僅找到餐聽訂位，還一併通知大家，氣氛變得很朝氣。經過一段時間的非人壓榨，我可以理解大家想盡情享受吃吃喝喝的期待，方翊安貼心地滿足大家的希望，除了上回還沒用完的團隊獎金，超額的部分他很乾脆地拍胸脯言明他會貼補。

　　客觀而論，他真的是個不錯的上司，絕不只看在他大方的份上，平時的時候親切好相處，忙碌的時候他也有辦法讓人認為不留下來加班就是罪大惡極，讓你心甘情願跳地獄。我也沒看過他對手下的人發脾氣，總是笑笑的。

　　別忘了我說那是客觀，以我的主觀，不過就是獵豹裝成貓。他的貓樣只用作周旋、交際，有一種距離，可是當他成了豹，你就會悔恨為什麼不珍惜他橫在眾人面前的距離。一旦沒有距離，立即當喉被他啣咬。現在我不是唯一領教過的人，梅勒尼不知道有沒有悔恨？

　　這段日子沒能準時下班，雖然母親一向知道我的工作情況，除了心疼，從不曾埋怨我極少陪她，我還是覺得對媽最感到愧歉。而方翊安自那次自己上我家吃飯後，只要他能準時下班，就自做主張跑到我家去。

　　我愣愣站在一旁看著他在電話中跟媽約定見面，一度有種他在追求我媽的感覺，然後下班我總再度怔怔見他揮手跟我道再見，開心上我家赴約會。他甚至已經不透過我就直接跟母親約定，偶時下班回來，還能見他跟我媽開開心心談天。

　　方翊安是在代我陪母親嗎？我開始覺得他有陰謀在滲透我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