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完膚》第二十六話－兩心相許－愚敏　愚不可及

　　藝通後續如何我不知情，但代理權已確定由金格贏得，不用猜測也知道，沒有一家公司會傻到拿名聲冒險──喔，除了藝通。換句話說，藝通沒有交出任何東西，我們是與十幾年前那幀經典廣告競爭而已。我忽然了解藝通為什麼會抄襲那則廣告，因為主打訴求是品牌重塑，那則電腦廣告有符合他們需要的條件。

　　當業務部與客戶簽訂未來四年的合約後，全公司同事都鼓掌為我們團隊歡呼。藝通廣告竹籃打水一場空，不過我想他們該慶幸，否則當他們的廣告開始在媒體、網路等發表，一旦被發現是抄襲之作，到時候面臨的不僅是名聲大跌，還有一連串訴訟。不過這個污名很快會在業界傳出去，藝通的未來也是一片黯淡了。

　　艾倫歡欣找我們前去：「你們真的做得很好，這不僅是公司得到合約而已，也及時挽救客戶的損失，客戶對公司的信任會因為你們的表現而加深。我更欣賞你們即使在失去機會下依然沒有放棄的態度，還留心到一些小細節，這只對廣告真正有熱忱的人才會留意到。」

　　「是Michelle的功勞。」方翊安率先說話，微笑讚揚，我詫然看著他，「如果不是她先注意到藝通那件廣告案有問題，我們就會錯失這個合約。我也從她身上學會，就算已經拍案定論，一樣有扭轉的機會，只要不放棄。」

　　「不是這樣的，是Ian費心找到那件廣告，我們才有辦法阻止，否則就算我覺得有問題，也是徒勞無功。」我急忙歸功於他。

　　「但如果不是妳留意到，我們又怎麼會去找？」方翊安笑著按了我肩膀。

　　艾倫開心點頭：「自部門競賽後，創意一部終於讓我看到所謂的向心力，我很高興你們在這件專案上依然沒有忘記這種歸屬感。一人之力渺小，但合眾人之力就不一樣，你們都足以做為表率。該有的獎賞公司絕對不會吝嗇，尤其是你們，我一定會做出適合的嘉獎。」

　　一星期後，公司網站已經發布公文，我在辦公室怔然坐著，久久不敢相信，我恢復ACD的職銜了，這也表示我有機會競爭SCD的位置。方翊安獲得大功，我搖頭一笑，他的薪資又漲了一些，看來下班的時候一定要伯達去蠱惑他請客。正想著，門外就傳來伯達的大嗓門，我忍不住前去門邊探頭張望。

　　「Ian，今晚茹絲葵，你請客。」伯達緊緊勾著方翊安的脖子。

　　「茹絲葵？你要不要臉啊，就算請客也該是我找地點，哪輪得到你。」方翊安一拐子打他肚子，「請你們吃貴族世家就偷笑了。」

　　「你哪時候變這麼小氣啊？」

　　「我只對女朋友大方。」方翊安哈哈笑了幾聲，跟伯達逐漸往我這兒靠近，「你就算變性也沒用，我不會愛上你。」

　　我匆匆回座，裝作沒聽見，聽伯達大聲抗議：「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帶容夏去吃茹絲葵，然後請我跟倩宜吃貴族世家？」我臉上一紅，這個死伯達沒事扯到我幹什麼，喊得這麼大聲，全公司的人搞不好都聽見了。

　　「對啊，親疏有別，你們該有自知之明。」我心裡暗罵，連方翊安也胡說。

　　很快他們經過我門前，伯達重重在我門上敲了幾下，我抬頭瞧他，就見伯達朝我不滿：「容夏，妳聽見沒有？我不管，我要跟你們去吃茹絲葵，只要妳點頭，Ian就沒話拒絕。」方翊安在一旁竊笑。

　　「沒聽見啦，管茹絲葵還是貴族世家，吃進肚裡還不都成了屎。」我忍不住大聲斥罵，臉上燙得要命。伯達和方翊安愕然互望，雙雙爆出大笑，伯達笑哈哈瞧我，「還說沒聽見，真受不了，這麼漂亮的人竟然嘴裡說出一個屎字。容夏，不要跟Ian在一起後就被帶壞了，形象！」

　　「形象是不是？我先砍了你們。」我把筆摔在桌上，倏然起身想走近他們。伯達低低一叫，匆匆帶上門，還不忘嘮叨，「要命了，容夏兇起來比倩宜還可怕，快逃。」我沒好氣一笑，又返回座位。

　　雖然公司瀰漫一股歡欣氣氛，但該辦的事還是得辦。時間匆匆過去，不知不覺已到下班，我因為手頭的專案還沒告一段落，無可避免又得耽擱一兩個鐘頭。正專注中，忽然一束玫瑰擺在我桌上，我抬頭，是方翊安無聲無息站在我面前。

　　「你之前才送過，現在又是什麼意思？」我笑了。

　　「之前送是因為我憐惜妳，想當妳靠山，因為那些天妳被妳父親逼得不安寧，我想讓妳安心。」方翊安微微笑著，「現在送是表示我追求妳的決心，順便恭賀妳又升回ACD。」

　　「追求？」我疑惑。

　　「是啊，雖然我們贏得那件專案，說實話，我卻沒有贏得約定。不是我一人之力贏得，反而是妳挽救，所以我輸。輸了就要有風度，我說過仍會繼續追逐妳，直到妳肯為我停下來，所以這束花是我第二度追求妳的開端。」方翊安說著輕輕嘆了，但很快又掛上笑，「妳繼續忙，不要待得太晚，我就不打擾妳工作了。」

　　「等一下。」見方翊安轉身離開，我喚住他。

　　我起身走去，先將門關了，才走回方翊安面前。我安靜看著他，他疑惑看著我，半晌，我微微閃避目光輕聲表示：「你的約定中並沒有說過要你一人之力去贏，你說的是我們。所以就算是我幫你，你的約定還是算數，你贏得那個約定。」

　　方翊安靜默片刻，驀然低笑一聲：「所以妳的意思是，妳答應做我女朋友？」

　　「其實在你說那個約定的時候，我早就決定，不管你贏還是輸，我都會點這個頭。」我抬臉瞧他幾眼，很快又低頭，「而且你已經把我的心收下了不是嗎？如果不是想讓你專注這個案子，我會更早一點答應你的。」

　　方翊安陡然間抱著我，我忍不住驚呼一聲，詫異望著他。方翊安猛笑個不停，就見他低頭想吻我，我匆忙蓋住他的嘴：「公司裡還有人沒走。」

　　「妳都答應做我女朋友了。」方翊安抓住我的手，神色不掩開心，「所以就算吻妳，我也是名正言順。」

　　方翊安很快吻上我的唇，舉止很溫柔，吻得卻很熱烈，我也很快沉浸。不知吻了多久，我們依然不捨得離開，一會兒竟聽見方翊安邊吻邊笑，我匆匆移開，茫然瞧他：「有什麼好笑的？」

　　「不是，我……我是太開心，所以才停不了笑。」方翊安笑個不停，害我也忍不住笑了。方翊安沒放開懷抱，我也任他在我耳邊斷斷續續傻笑，「容夏，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等好久啊。妳是不是都沒注意到，妳從來沒喊過我名字，每次聽妳喊伯達或倩宜，或者其他同事，我就好落寞。從我們第一天認識，妳喊我都是連名帶姓，好生疏，要不然就是你你你，好像刻意避過似的。」

　　「翊安。」我憋著笑，鄭重喊了。

　　翊安將腦袋移回我面前，正經看著我：「再喊一次。」

　　「翊安。」

　　翊安笑了出來：「是不是現在我說什麼，妳都會照著做？」

　　「對啊，因為你是我男朋友啊。」我說出這話，翊安頓時臉露驚喜，我很快澆他冷水，瞇著眼，「除了邪惡的思想，再等一陣子吧。」

　　翊安微微失望：「那約會呢？」

　　「約會可以，除了邪惡的地方。」

　　翊安笑了幾聲，親暱用鼻子刮著我的鼻頭：「後天週六，我們約會，跟著我就行，不僅不邪惡，還很純真喔。記得穿休閒一點，別穿裙子。」隨即親了我一下。

　　「翊安。」

　　「什麼？」翊安柔聲回應，「不讓妳穿裙子不滿意啊？以後妳全身上下只有我能看，除非我允許，妳才能露。」

　　「翊安喊起來好像電蚊香還是什麼殺蟲劑的牌子喔。對吧，有這個牌子對不對？我記得有。」我忍著笑，牛頭不對馬嘴，翊安的臉頓時僵了，用著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隨即也笑，「那是必安住。」

　　週六早上，翊安一大早就來了，又是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所以他開開心心跟我媽吃早餐，我就得手忙腳亂打扮。臨出門時，翊安在媽面前大方牽著我的手，母親一臉笑，似乎已經會意，囑咐我們注意安全。一上車我就忍不住抗議，言明他再這樣毫無通知過來，我就把他鎖在門外。

　　「可是我五點就起來了，如果不是想著妳還在睡覺，我會更早來。」翊安一臉委屈。

　　「那你就不要這麼早起床，又不是沒鬧鐘。明明說八點，七點就到。」

　　「太興奮了，所以睡不下去，不想乾耗。」翊安理直氣壯似的，我瞇著眼，抱著胸，決定殘酷打擊他，「翊安，你不知道女人很忌諱睡相被人看見嗎？而且還是沒漱洗前的模樣。這樣以後我會跟你約中午，看你怎麼耗。」

　　翊安驀然將我抓去吻了，良久他離開，在我還沒完全恢復正常心跳時，翊安露出一臉賊相，輕聲細語：「妳不會這麼狠對不對？妳的睡相早看晚看都是會看到的，我要讓妳適應。以後我還會用吻叫醒妳，趕著妳邋遢的樣子去漱洗，再豔光照人站在我面前，這樣不是很親密嗎？」

　　「你……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玩啊？」討厭，故意在挑逗我。

　　「去遊樂園，很純真吧。」翊安笑了幾聲。

　　結果翊安帶我去了六福村，不得不說這真是很多人去到都熟爛的地方，我也來過三、四回，不過這回跟他來，又感覺多了點特別的。一路上他牽著我的手，除非勉為其難才會放掉，否則是從沒鬆過，就連排隊我也是在他懷中，我一度感覺自己好像回到初戀──不，該說初戀也沒讓我這麼悸動。在人前他不會避諱跟我親密，點到即止，卻又明顯表現出我身旁的位置已經有人。

　　我們各自都準備相機，可能是職業病，入鏡的點不是一般人會想去拍的，反而照景物多，一些小景致反而特別有意境。翊安和我一樣帶的都是普通的數位相機，我以為他連相機的好與壞也會講究，和玩攝影的人一樣帶什麼單眼。

　　「玩攝影是一條不歸路，太講究了。數位相機就行，隨身好攜，隨時隨地能拍，方便照一些素材。」翊安笑著，好多心思他都跟我不謀而合，驀然他攬著我的肩，朝鏡頭開心笑著，「來，該拍拍我們了，看鏡頭。」

　　照了兩三張，我已忍不住轉頭望著他，鏡頭裡的他太遠了，在我眼前的臉才是真實。倏然間聽見幾聲喀嚓，我低呼一聲，看了一眼相機，又隨即望著他，「我都還沒準備好，你幹嘛拍啊？」

　　「妳剛剛的樣子最好看，戀慕我的樣子。」翊安笑嘻嘻舉著相機，展示照片給我看。我望見了，我幾乎是湊過臉去快貼在他臉頰上，臉上什麼時候掛著笑我一點也沒察覺，雙眼完全表露著喜歡，我竟然會這麼喜歡他。翊安放下相機，和我的臉貼近，嗓音溫溫柔柔的，讓我如沐春風，「這就是妳把心交出來的樣子，特別美，讓我著迷。」

　　翊安吻上了，我也不想掙脫他的懷抱。一會兒他移開，臉頰輕輕在我臉上磨蹭，呼出的氣息直接噴在我耳邊，「我喜歡妳，真的好喜歡。」

　　「我也好喜歡你。」我閉著眼，品嚐波濤洶湧的心跳。

　　快四點我們離開六福村，翊安帶著我到了內灣，大快朵頤吃了一頓，在斜陽下驅車返回台北。不過他沒送我回家，途經我家的位置，他一路往山區開去。這一帶還是陽明山的範圍，我猜測他應當是要帶我來看夜景，我暗自好笑，情侶多少都會來玩浪漫這一步。但不是去著名的夜景區，是一間很隱蔽的餐廳，我朝山腳望，夜景收攏得並不好，樹枝遮得多，但還是能欣賞。

　　可能因為這樣，這間餐廳的生意跟其他景觀餐廳比明顯乏人問津，我們選擇坐在戶外，周遭只有幾對稀落的情侶。餐點意外得好吃，我見翊安也臉露驚喜，我莫名笑了，他應當不可能只來過這一次吧。吃完後，翊安坐來我身邊，一隻腳跨在椅上，讓我能完全偎在他懷裡。我享受他在我臉頰、耳際落下的親吻，好一會兒我們都沒說話。

　　他環著我的腰，在我耳邊輕聲笑語：「浪漫夠了吧。」

　　「是你讓我跟著你就好，又不是我逼你來這裡浪漫。這地方你熟，我又不熟。」

　　「我也沒來過。」翊安笑了，我微微轉頭瞧他，完全不相信，他睜大眼看著我，「真的沒來過，好不容易開始跟妳約會，我找了兩晚資料，可是太多情侶會去的地方我又沒興趣，因為這樣就不能好好抱著妳。所以我打給我一個住在陽明山的朋友，讓他給我介紹，他就說這裡很適合我帶妳來耍浪漫，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夜景是其次。」說完，翊安開心笑了幾聲。

　　「我朋友還說……我什麼時候要把妳帶出去見人，妳覺得呢？越快越好怎麼樣，我想現寶，他們一定會羨慕死。」翊安說著，輕輕轉過我的臉，在我唇上親了幾下。我扭回頭去，低頭笑了，「我又不是展示品。」

　　「是我女朋友，我不管，反正我決定了。」

　　我白他一眼：「你以為你現在還是我上司啊。」

　　「那妳的意思是，等我又做妳上司的時候，妳就會完全乖乖聽話？」翊安促狹看著我。

　　「等我們真正競爭的時候，你能贏過我再說吧。」我捏捏他的臉，在他唇邊印了一記。翊安搖頭笑了，細細看著我，「我真的好開心，我夢想妳用這模樣跟我親暱，想了好多遍了。妳告訴我，妳真的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嗎？雖然那時我在台北只待短短一個月就調走，可是我們說過話的喔。」

　　我奇異看著他：「我們說過話，像打招呼那樣嗎？」

　　「我的心，妳又再次打擊我脆弱的心靈。」翊安佯裝痛苦，捧著心口哀嚎，我好笑打了他一下，「又不是故意的，我跟你說什麼？」

　　「這個回憶有我跟妳，妳想把回憶複製過去，要代價。」翊安湊近我的臉，奸詐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