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我們去樓下庭園散步,越走越遠,甚而在社區繞起圈來,但一點也不覺得累。永晴說得多,話題也很雜,沒說到的卻是曾答應過我有關於她的一切。我突然發現她像拼圖,只能拼湊她說的話,去適應這個人。比方她會告訴我前陣子去哪幾處景點旅遊,然後我推測她是愛玩的;又或者她會告訴我,朋友分享過哪些好玩好笑的事,我也推測她人緣好。卻沒有告訴我,四個月零三天,她基於什麼理由回到我這個幾乎快要遺忘的人身邊。

  我突然不走了,牽著我的永晴不由得也停下腳步,睜大眼瞧我。我低頭沒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賴在原處不動,永晴驀然笑出聲,貼近我,讓我吻了許久。我的感覺活過來,但發現更說不出口。四個月零三天,我付出這麼長的代價,說了光可能就滅了。

  永晴輕嘆,拉著我來一旁長椅坐下,習慣性又將頭靠在我肩膀,卻手指著天空:「葉辰,那顆是不是北極星?」

  我也抬頭,不過大樓這麼高,星星雖然閃耀,卻早已遮掩不少,也沒有特別閃耀的星子,在我眼中看來沒什麼分別:「應該不是,在我看來都差不多。想看北極星還是去山頂好,在城市看星星,就像看著一張圖畫,完全沒有真實感。」

  「我在你眼中也是這樣嗎?」永晴歪頭,笑嘻嘻看著我:「為什麼不想散步了,你有話想跟我說是不是?你不說,我就沒有真實感喔,我可猜不了你。」

  「我跟妳說過,我吻不到其他女人的味道,以為所有感覺都再活不過來。妳把我的感覺抽乾,我卻一絲絲也抓不到妳。」我雙眼凝視她,永晴微笑頻頻點頭,不知道是否算聽懂我的話。沒多久她微微正經,摸著我的臉:「我去酒館看過你好幾次,初時看你很帥所以留意到,然後看你跟不同女人接吻,我就想你這行為到底算什麼?」

  「我都沒看到妳。」

  「因為你大多時候只跟老闆說話,安安靜靜坐在吧檯角落,從不把目光轉到別處,反而看來更醒目。除非有女人跟你搭訕,但沒一次見你帶女人離開。」永晴輕輕吻了我幾下,隨即淺笑幾聲:「那晚我跟男友吵完架正打算離開,又看見你跟其他女人吻上了,那女人途經我身邊低罵,我才知道你是無愛者,難怪老是帶不走女人。我見那個女人一臉驚恐,就想不如試試你的吻有多可怕,能麻痺幾天感覺正好。」



  原來如此,我隨即想到一件事還沒問過:「光,那妳到底分手沒有?」

  「隔天就分了,你的吻失敗,害我邊哭邊跟他提分手。」

  「分了就好了,光,我很開心。」我輕笑一聲。

  「你竟然幸災樂禍?我哭得很慘哪。」永晴瞪著眼雙手用力夾起我的臉,我的臉完全扭曲,連連搖頭想解釋,她陡然已笑:「你該不會這段期間每天都這樣喊我吧,喊我光好像喊得很習慣,我是無所謂,但別忘記我的名字。」

  「我不會忘記,我是沒感覺不是失憶。」白永晴,能照亮我人生的名字,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她是這麼特別:「光,妳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完全不會受到我影響,妳能不能讓我試驗?」

  永晴滿臉詫異:「試驗?」

  「因為我還沒遇過不會受到無愛者影響的人,所以我想妳體內是不是有什麼可以抵禦傷害的物質。而且妳可以讓我持續幾分鐘的感覺,如果能找出來,對我們無愛者是很大的幫助。」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是解藥?」永晴笑了。

  我微笑:「說不上解藥,研發藥劑不是一段簡單的過程,光是得找出妳體內有何不同就得耗費許久,更別提冗長的分析驗證。我只是想知道,為何妳跟其他女人不一樣,是妳還是我的問題。」

  「那你想怎麼試驗?我可先說喔,我不想被當白老鼠,全身插滿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會,只是從妳身上抽出我需要的檢體,一開始不會這麼快就做實驗,就算實驗也不會馬上用到人。」

  永晴眼珠溜了溜,隨即笑道:「那現在開始嗎?」

  「週一的時候妳來我公司一趟,我提取一些檢體就行。」



  永晴點頭,靜靜看著我一會兒,突如其來道:「對不起,這四個月你一定很不開心吧。」

  「為什麼?」我終究想知道理由。

  「那天離開後,我根本沒想要有下次。你先別生氣,一夜情就是這樣,沒人會想繼續糾纏。」永晴竟難得閃避我的注視,一向笑盈盈的表情也沒了,可能她又從我眼中察覺到什麼,吻著我一會兒才又繼續:「我跟你說過我沒認識過一個無愛者,所以不知道怎麼跟你們這種人相處,後來我去找了許多有關無愛者的資訊,才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妥當。我不知道再度出現在你面前是好是壞,所以乾脆不找你。」

  「那又為什麼忽然找我?」

  「半個月前我跟朋友回到酒館,順道詢問老闆你最近過得好不好。他凶巴巴瞪著我,把我臭罵一頓,說無愛者極度渴望情感,罵我任意給予卻又隨意拋棄,我才知道自己那晚的行為有多輕率。」永晴嘆氣。懷明卻沒告訴我這件事,大概不想讓我又遇見她:「所以我想跟你道歉,不是故意導致你這副處境,是我沒考量到無愛者的病情。葉辰,我沒把握有辦法跟你相處,因為我怕自己會傷害你,你沒感覺,但不是沒有心。」

  我心頭登時敲了幾下,口水快嚥不下去:「妳是不是想說要離開?那妳今晚更不應該來。」

  「不是啦,我覺得你很特別,不知為什麼這段日子始終放不下你,但要跟你相處,我需要學習。」永晴微笑,緊緊攬住我的手臂:「我們試著交往,我盡量不用吻帶出你的感覺,一來我學著適應你,你也努力學著表達對我的感覺。」

  我忙看著她:「妳願意跟無愛者交往?我可能沒法時時回應妳的感情,妳也不在意?」

  永晴笑道:「你不是說我能讓你開心嗎?我都想好了。你嘮叨時我就不吻你,這樣你會安靜;等我覺得太安靜,就送你一個吻。我很聰明對吧?」

  「好,不過懷明說我本來就很安靜......」我淺淺一笑,永晴哈哈笑了幾聲,一點也不忸怩:「我現在才發現你好奸詐,想要我吻就直說,還推說自己很安靜。」

  永晴真的好有趣,我低頭吻住她。我好像能拼湊她了,光逐漸有了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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